德与道
平息。那么,如今必是有人存谋害之心,那个人会是谁呢?能够疲弱南晋,消耗国力,从而获取最大利益的,不正是北赵吗?
因此,他想去看看城外疫情发生处的水源。
杜仲把老大一捧深灰毛毛的衣裳交到元烈的手里,他似乎还是不太习惯前秦人那种高鼻深眼的模样,一面低下头,一面还不住地抬眼瞟他的脸。元烈都习惯了。
他把大氅披上,面罩则夹于腋下。
却见一个精神矍铄、满头白发的老头从生尘堂里大步出来,肩上挎着一只巨大的方形药盒。他走得很急,盒子里面满满当当的药瓶发出“哐哐”的响声。
“南宫爷爷!”何夕三步并作两步从里面追出来。
“您要去哪里?”她急促地喘了一回气。
南宫术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径直上了前面的牛车。
“别啊,”何夕露出赔笑的表情来,“您该不会是又想要出城吧?”
南宫术在牛车上坐稳身子,拍了拍身侧的药盒:“城里有你跟你石凉师叔,还有那么多大夫,我在这里毫无用处。”
他命令前面的车夫启程。
于是牛车缓缓地开始向前。
何夕并没放弃,而是提起裙子快步跟在他牛车后面,一边苦口婆心地劝他:“城外形势越发严峻,您年纪大了,让两位师叔去吧,您留在我身边,我配药时遇到不懂的,也好问问您啊!”
“你的医术不差,这病不用问,别跟了,回去吧。”南宫术稳着自己的药盒,朝她挥挥手。
“阿娘现在生着病,若是知道您又去庄上,一定要日夜牵挂担心,不能好好养病了,南宫爷爷您看在阿娘的份儿上,也看在宫里皇后娘娘的份儿上,万一哪一日皇后娘娘身子不好了,还要请您进宫去瞧呢是不是……”
元烈忍不住跟上去,看见何夕牵住南宫术宽大的衣袖,可是她说的话似乎激怒了南宫术,那白胡子老头一把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里夺了回来。
“城外都是重症,且都穷苦,现在这病全城的大夫都不愿去看,我不去,那么多病人,岂不就要等死吗?”
“不会等死,怎么会等——我们已经在日夜研制药方了不是吗?只要我们一——”
“等不到,等不及啊……”南宫术一把年纪,痛心疾首的时候每一绺白须白发都在颤动,“城外那些人都在饱受折磨啊,很多人都等不到药方研制出来的那一天,趁着今日城门还开,我出去,我可以控制他们脱水的症状,尽量拖延死亡期限,你和你师叔还有那些太医们,加紧研制药方,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您要是去了,阿娘和我都会很担心的,这病本就极易传染,万一——”
“我老了,人老了啊总是要死的,趁着还没死,能救一个是一个吧。”南宫术执拗地挨着他那心爱的药箱,把腿也盘上了牛车。
何夕叫了一声,一跺脚:“你给我下来!我送你去,我送你去还不行吗?你坐个牛板车出城,算怎么回事儿呢——”
南宫术还是不理她,不过听见郡主发脾气,赶牛车的仆役不敢继续扬鞭了,眼见得牛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南宫术气得头一撇,开始嚷嚷。
何夕无奈地回转身,正看到静默的元烈,以及元烈背后牵着马的石翎,她赶紧迎上去,却径直经过元烈:“你来了,南宫爷爷坐个牛车就去,我实在不放心,阿娘知道也一定不放心,我要是跟他一起出去,夜里还能回城吗?”
“叫我猜着了,我刚叫你的人套车呢,”石翎面露微笑,“别急了,越乱越急,越急越乱,老神医已经吹胡子瞪眼了,我送你们去。晚上肯定赶不及回来,你去姐姐那儿吧,我叫个人去告诉姐夫,让他们出人再送神医去庄上。”
何夕看了一眼他身后不远处已套好的马车,感激地看了石翎一眼。
“放心好啦。”石翎朝她一扬头,飞身上马。
元烈忙道:“我也一起。”
他快步去街边将拴马绳解开,也上马去。
何夕站在石翎马下,伸手去拍了拍他那匹黑骏,那马闻着熟悉的味道,驯顺地一蹭。何夕笑了笑,又朝着石翎招招手,石翎便俯身下去,听她贴于耳边说了两句话。
他也笑起来:“知道了,快去把老神医搀上马车,我看他要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