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难成
上鱼肉。
他扶着师父由宫门口登车,自己则骑上马准备跟车回府。
他在马背上心事重重,看师父的马车下走水也晃晃悠悠。
入长街,他的马自然地越过师父的车去前面开道。
等他听到背后两匹马发出尖锐的嘶鸣,回身看时,一匹马已失前蹄,眨眼间狼狈地跪倒,另一匹则盲目地东倒西歪,把驾车的老伙计甩来甩去——那人“哎哟哎呀”地叫唤着,一把马鞭“啪”地打在路旁的摊位上,木板“咔嚓”一倒,上面码放的货物哗啦哗啦地流下来。
卫绾在喀喀扭动的马车里□□。
虞慎倒吸冷气,从自己的马上跳下来,朝着那两匹受惊的马跑去……
经此一惊,卫绾卧病不起,清田的事皇帝虽然赞许,却因无人选而只得搁置。
“你愿不愿意,替为师走这一遭呢?”卫绾思量许久后,终于踌躇地问起他。
从春入夏,晨昏定省,他一直侍奉师父身前,只等他这一句话。
于是虞慎点点头,将汤药放在一旁的凭几上,伏身向他行礼。
“也好,也好,你是我得意门生,”卫绾审视着他,像是自言自语,“只愿……”
虞慎知道他在愿什么。
师父对于自己,始终有所保留,虞慎心里很清楚,这也是他不愿率先毛遂自荐,而非要听到师父那句探问的原因。
当初母亲隆虑长公主托求陛下,父亲的礼物也是三番五次送到彼时接任何玄成为尚书令的卫绾府中,可他就是不愿意收虞慎做徒弟,甚至连一句品评都不愿出口。
出身寒素的卫绾最不屑于攀附权贵,就连他自己的老师阮思与何玄,因着都是百年望族的掌门人,他便都只是淡淡相交,对于声名狼藉、以逢迎和军功取仕的虞导,则更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了。
若非虞慎十五岁那年写出《洛京赋》,卫绾绝不可能收他做弟子。
他常把赋中最爱的两句反复吟咏:“瞰川泽之含垢兮,唯知黑而守白。睹洪流之浮沉兮,岂临川而羡鱼?”
因此虞慎知道,师父愿的是,虞慎不要像他父亲一样,不要像所有世家权贵一样,只有家族利益,而全无心肝。
“为师只是奇怪,”卫绾用枯瘦的手拉起他,沙哑着嗓子微笑着问,“若已有人生出杀心,毒药,刀剑,多的是办法,怎么这一招又冒险,又不能一击毙命,想出这个主意的人,是想让为师死,还是不想?”
虞慎的头埋下去。
她说得没错,他笃定要做,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不是卫绾,更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他。
风瑟瑟,近岸的寒水上平铺了一层落叶,带着些许腐烂的气味。
天色将晚,两岸寂寥,今夜要无驿店投宿了。
虞慎呆看着南风小心翼翼从岸上腾挪进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他一个粗剌之人屏气凝神的模样,引得盘腿而坐的稚水发笑,不笑则已,一笑这孩子的咳嗽就如同江潮一般席卷而来,止都止不住,船也随着他剧烈耸动的身体微晃起来。
南风咬咬牙,端着碗半跪下来稳住,埋怨地剜了稚水一眼。
咽喉以下痒丝丝的,要好不容易寻个间隙猛吸一口气,才能忍住咳嗽。
“喝药吧公子,趁热。”南风呼呼了药,向他一伸。
一天天过去,虞慎的高热退了,南风终于不再咕哝,也不再提那医师的身份。
虞慎从毡毯里伸出一只手来,经此一遭,他的手指更加细瘦颀长,一根根呈青白颜色,仿佛一碰就会“喀”地一下断掉。他接过药碗,断断续续地喝着。
药苦的要命,几乎要他再次不能呼吸。
江州凶险,南风不敢留,执意带虞慎赶入荆州境内。荒山野地,路途里难能遇上医术堪信的大夫,南风能捉到一个算一个,因此那位石凉大夫给虞慎看了几天的病,南风才仅仅知道了他的名讳而已。
虞慎醒后,听他口音,知他不是江州人氏。
一日问起,那医者徐徐一笑,并不答言。
这才叫南风心下生疑。
而稚水无心的一句话:“京城生尘堂里,也有一位大夫叫石凉。”
更叫南风眉心一震:“生尘堂?”
“南宫石凉?!”南风吓得连药带渣都要丢掉。
“南宫家的人吃住都由何府供养,走狗一样,哪里能信?”南风从水里捞回主人一条命,怕得睡觉都不敢闭眼,“再说怎么能那么巧?”
是啊,怎么能那么巧?神医南宫术两个弟子须臾不离,却让他在江州地界遇上其中一个?
“不行,待我将他捆起来,我看公子落水的事八成跟何家有关系——”南风撸着袖子,却被虞慎出声拦阻。
“南宫家有神农之志,我信他们不会出手害人性命。”
南风看他目光灼灼,后槽牙都要咬碎,将药渣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