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阿玿要搏一把,搏的不单是杜氏的钱是从阮氏那儿来的这个猜测,更是阮氏收买了杜氏杀害她母亲,或是帮凶的证据。如果收买是真的,那么总有证据被遗留。
在此之前,她要再去一趟元博坊。
昨日还有些账本没有送来,比如杜氏在元博坊抵押的一些东西,例如铺子、房产之类的。
按理说给她看账本已是逾矩,可多亏了潘太师,元博坊的管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便欣然表示次日会将抵押册子双手奉上。条件只有两个,一是只能看杜氏一人记录,二是不得外传。
阿玿没工夫思虑潘太师同元博坊的关系,那不是她该操心的。
仍是那间小隔间,阿玿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个人,正是潘太师。就在阿玿拉开帘子要进去那一瞬,太师好似算准了时刻,恰巧抬起头来,接着很自然地开口道:“管事的和我说了,你今日还会来查账,我想着正好今日空闲便过来瞧瞧。”
阿玿像往常在东宫一样问安:“太师安好。”她有些无措,毕竟是太师,即使平日讲学时足够平易近人,但阿玿内心还是敬畏的,因而仍旧感到不自在。
潘太师轻轻呵了一声,笑了起来:“别在意这些虚礼了,你快查账吧。”说着将一摞厚厚的账册从手边推到桌案正中间。方才阿玿并没有注意到这一摞东西,此刻才算是回过神来,谢过太师之后便径直上前取了账册在一旁坐着翻了起来,却感觉到了今日的账册与昨日的有些不同。
潘太师早已做好了标记。这些账本都是今日一大早新送到的,阿玿确实提过她要查的是杜氏,可只同管事的说了,那时潘太师并不在场的。也难怪,定是管事的告诉他了,要不然他今日怎会说过来看看。他必定一是大早就来了,才能从这厚厚的几册中找到杜氏。
真不愧是太师,为人爽快且雷厉风行,不仅学识渊博,看起账本也轻车熟路的,难怪不仅皇上信任并重用他,宋添锦也很是尊崇他。
她翻开有一张竹签夹着的那页,除了昨日她看到的杜氏这些年光是在元博坊这一家便输了足足有八百两,此外这上面记得清清楚楚,杜氏在元博坊抵押了一个庄子,五间铺子、良田二十亩。
他们也不会想到一个大赌坊会将账本拿给来给人看吧,有了这些记录,便能查到这些庄子、良田的来源。
别的那些阿玿不清楚,其中有间铺子却是她母亲当女官那短短几个月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名叫月白阁,阿玿瞬间气涌上心头。
那二人竟敢拿她母亲的铺子做酬劳收买人杀她母亲?真是讽刺,简直是两条毒蛇!
她忍着恨意将这些记录誊抄在了纸上,誊写完重重将笔摔在桌上,颤抖着手将纸叠好放入荷包中。
从前母亲在宫里便是做胭脂水粉的女官,后来攒够钱便买下了一间铺子卖胭脂,取名月白阁,这么多年过去,哪怕是换了新东家竟还仍未更名。也难怪,杜氏只想着赌,哪有心思打理铺子。
自她记事之后,母亲也偶尔带她到铺子上转转。许隆起先并不知道这间铺子的存在,早在成亲那日母亲就已将那间铺子的文书给了许隆,可他并没放在心上。母亲带她去铺子时提过这茬,她小小年纪便记下了。她那时就觉着母亲该是多么委屈,许隆与那阮氏的恩爱府中上下人人皆知,而许隆对母亲的忽视、敌意她也看在眼里。
也许是怕留着她母亲的东西晦气,整理母亲遗物时许隆发现了这铺子的文书,便在兑现杜氏酬劳之时随意给了出去。
阿玿这一细想更是愤慨,咬牙切齿着猛地站了起来,太师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气急的模样,有一些被吓住了。
“多谢太师慷慨相助,日后必定报答。”阿玿行了在宫中的礼节后转身便走,潘太师也没拦她,倒是也起身跟了上去。
阿玿看着外面这些赌徒,心中生了鄙夷。一个个眼眶深陷,眼珠子却直勾勾盯着骰子和筹码,外表穿的是人模人样,心中却满是贪婪欲念,那杜氏也该是这副模样吧。
他们是不是都在想着赢了钱就不再赌了,回家当个本分人。往大了看,许隆和阮氏杀她母亲时是不是也像这些赌徒一样心存侥幸?
阿玿想了这么多年实在不理解。如果父亲丝毫不爱她母亲,为何要娶她?为何要坦然将她的真心收下?既然娶了她,为何之后却又辜负她,既做不到相敬如宾,就连中规中矩的夫妻之礼都不愿敷衍二三,反倒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娶她就只是为了一个尚书之位?那狠心害她又是因为什么?
阿玿迫不及待想要出去透透气。
潘太师看着站在赌坊侧门口发呆的阿玿,上前去关切道:“还要去哪吗?”
阿玿麻木地开口道:“月白阁。”
说完脚下却没有动。还是三月底,阿玿却穿的单薄,站久了才发现有些冷,没有赵嬷嬷提醒她添衣,她出门时竟也忘了。
元博坊的侧门本就处在风口,潘太师却是一直站在阿玿身侧,替她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