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冬日已逝，春日已来。柳垂丝，花满树。

初春时节，悬铃亭外，一只蝴蝶迷了路径，落在了林杳的发髻上。

“微微，明天便是你出嫁的日子了。”冯笛拉着林杳的手，心思深沉地说。

林杳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是呀，为了我出嫁的事，府上都忙碌了好久。”

“哎呀！”冯笛拍拍林杳，说，“婚嫁本就是麻烦事嘛！”

“倒是以后你去了百里府，没个人陪我聊天。”冯笛不高兴地说。

“不还有四小姐她们吗？”林杳笑着说，“我们姎姎性格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同你讲话？”

冯笛仍是抓着她的手，不作声。林杳见了，也不作声了。

毕竟这里是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家，一朝突然发现要从这里离开了，离开这里一群可爱的人，离开这里的一草一木，说放得下，那是假的。

那是假的。林杳心想。

夕阳的余晖笼罩了元安城，为它镀上了一层暖色。

冯府已经挂满了红灯，也张贴了红纸，一派喜气洋洋。

第二日，天空还未亮透，浅浅的蓝染上了淡淡的鹅黄，像是一幅水墨画。文清如身旁的玉霄嬷嬷来敲门唤林杳起来梳妆。

侍女为她沐浴、更衣，为她换上嫁衣。

林杳端坐在梳妆台前，等待侍女为她上妆。

冯笛把梳子递给文清如，同她说道：“娘，为微微梳发吧。”

文清如点了点头，声音略微有些哽咽，她说：“好。”

“一梳，梳到头。”

“二梳，梳到尾。”

“三梳，白发齐眉。”

侍女上前来给林杳做妆发。文清如被冯笛扶着坐到一旁。

“林姐姐今日真是好看！”说话的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唤作冯笋，是冯府的四小姐。

“是呀，真好看。”温云卿在一旁含笑。

温云卿是冯府大公子冯策的妻子，也是个极好的人，林杳朝她笑了笑。

文清如也笑着，只不过眼里含泪：“是呀，咱们微微，要去见夫君了。”

侍女为林杳带上金冠玉钗，冠上的流苏垂到肩，嫁衣华美。口抿唇脂，青黛画眉，白玉耳铛微微晃动。

天已亮透，今天的天格外澄澈。

外面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待竹叩了叩门，道：“夫人，百里家来晨迎了，林姑娘该出阁了。”

文清如点点头，为林杳盖上盖头，低声说：“微微，给你丫鬟你又不要，那你以后要在夫家受了委屈，可怎么办呐？身旁都没有可以亲近的人。”

林杳心头一热，眼眶微微发酸，她平息了自己，道：“不会的，受了委屈我会告诉义母的。”

文清如强忍住泪，点了点头，也不管林杳看不看得见，把林杳交给了两旁的侍女，轻声说：“好。去吧。去吧。”

接亲队伍已经在门口了，百里昀一身红袍，意气风发，站在最前方。

冯府大门缓缓打开，林杳身穿嫁衣，盖着盖头，被几个侍女搀扶着走出大门。

冯笛为其撑上红伞，由礼官向天空洒米，寓意开枝散叶。

一段红绸递到她手中，她握住了。

“林姑娘，跟着我走，小心脚下。”一道干净透亮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

“好。”

林杳被他拉着进了花轿。

林杳坐在花轿里，偷偷掀起盖头，轿帘被风掀起一角，林杳看到她未来夫君驾马的背影。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沿路发放喜钱、喜糖，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了下来。

轿帘被掀开，那段红绸又递了过来，那道声音又响起：“我带你进去。”

林杳在百里昀的牵引和提示下走得很稳当。

礼官开始唱和：“吉时到——新妇入门——”

林杳由红绸引着，跨过了火盆，寓意以后的日子会红红火火。

此时已是黄昏，两人一步一步进入正堂，周身都散发着金黄的柔光。

“一拜天地——拜——”

“二拜高堂——拜——”

“三拜——夫妻对拜——拜——”

“礼成——”

新郎在前院招呼宾客，新娘被送入了洞房。

房内烛火摇曳，房外廊下的红灯笼在晚风中轻晃。绸缎被面上铺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有早生贵子之意。

林杳端坐在床上，酝酿着待会儿的说辞。

不知不觉，前院宾客宴饮渐歇。

“公子，这里。”侍女的声音响起。

“好。”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又是吱呀一声，门被关上。

林杳看不到他的脸，只能透过盖头的缝隙看到他一步步靠近的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