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难道记恩做起了生意?这个猜测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他进学十几年,最大的心愿就是考上功名。
当初在慈幼院那么艰难,他都不肯放下身段做生意,总是觉得书生不能沾染铜臭。
为了维持生活开支和读书人的体面,记恩只能抄书赚些铜板。没道理到了京城就突然放下十几年的执念,开始行商了。
桑晚被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猜测弄得坐立难安,在屋子里没头苍蝇一样走来走去。
这时门突然被敲响了,“晚小姐,一路舟车劳顿,还请移步盥洗室,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
桑晚一惯不擅长拒绝别人,何况这一路走来,她看到的所有丫鬟都面容白皙,清秀有加,个别甚至能赞一声美貌非常,桑晚就更难拒绝了。
沐浴的过程中,桑晚好不容易说服丫鬟她不需要伺候,打理自己这种小事,从记事起都是她自己做的,让别人帮她脱衣服沐浴,她才是真的不自在。
换上备好的衣服回到房间就看到了一桌准备好的饭菜,即使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豪奢的一顿饭,她也同样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桑晚还是没看到记恩,只能带着一肚子疑问和惶恐陷入睡梦中,毕竟一路颠簸了二十多天,她实在累极了。
桑晚是在第二天傍晚才见到的记恩,不,眼前的已经不是记恩了,如今他已经改名为纪景策,说是京城的夫子赐名。
分离了九个月,他走时还是灼灼烈日,如今已然春意阑珊。
眼前这人穿着一身玄青色长袍,走动间可见暗纹浮动;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在青玉发冠里;腰间坠着一块温润光洁,色彩淡雅的玉佩;脚上踩着一双黛青面白底的小朝靴,底面白色一尘不染;缓缓走来,抬眼间尽显风华,一举一动自带富贵的风流。
桑晚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从远到近,呆在原地,不如该做何反应。
纪景策又看到桑晚因为他这张脸而失神,不由眼藏笑意,只觉得自己这八个多月的纠结和疲惫,都融化在这双眼睛里。
纪景策说他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夫子好友赏识,一名李姓的五品京官,虽然这官职在京城并不大,但是李大人祖父曾任二品大臣,李大人的父亲也官至四品,因此是书香世家,最爱帮扶贫困学子。
他让桑晚安心在这里呆着,等他授官之后就立马成亲。
尽管桑晚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但奈何自身见识有限,她当时哪里知道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仅仅是因为赏识,就赠与大量金银?
再说资助读书,为什么而已,这就让一个穷秀才摇身一变成为富贵公子了?
她当时只以为这是有钱人奢侈的爱好,毕竟她们邻水县的刘员外,每隔半年,就会送一些粮食和布匹到她们慈幼院,因此还得了个刘善人的称号。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纪景策每隔两天会陪她用一次晚饭,然后再乘马车回夫子家。
这半年有无数丫鬟围着她转,她也再没浆洗缝补过衣服,也不用为了三五个铜板操劳一整天。但她肉眼可见的变得沉寂许多。
纪景策倒也没有限制她不让出门,只是每次出门都有四个丫鬟围着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卫。
走在街上就没有人不躲避她们这一行人的,所有人都在瞧瞧打量她。次数多了,桑晚也就不爱出去了。
纪景策见状也只是拉着她的手保证到,“晚晚,等我考取功名,我会陪你一起上街”,他顿了顿,“你暂且忍忍,我实在不放心你单独上街。”
泯起的嘴角,蹙着的眉头,无一不表达出纪景策的心疼与无奈,桑晚只能释怀,也只能体谅。
但是呆在这座繁奢的大宅子里,桑晚总觉得自己像是独自呆在这个世界上一样,与所有的一切都隔绝开了。
为了不在这座宅子里疯掉,桑晚只能用刺绣来打发时间。
邻水县属于江南水乡,苏绣盛行,那里的女子大多都精通苏绣,慈幼院的刺绣老师也教的是苏绣。
不过桑晚的苏绣并不出彩,相比清丽的苏绣,她更擅长色彩鲜明的蜀绣。
她的蜀绣师承苏阿妈,苏阿妈曾是富家小姐,后来父亲生意失败,酗酒身亡,没多久母亲也郁郁而终,留下她和妹妹两个人。
当时苏阿妈只有十四岁,妹妹才五岁。
族里人想要吃绝户,不停催逼姐妹两人。导致五岁的小妹受惊过渡,惊厥而亡。
苏阿妈悲痛欲绝,是她父亲的好友帮她挡住那群豺狼,让她得以变卖家产。
也是因此,苏阿妈才不想呆在那个伤心地,因此一路向南来到了邻水县,从那时起就一直在慈幼院。
这些都是桑晚从纪景策那里听来的,从小他就让桑晚把苏阿妈当亲娘一样亲近。
如果没有纪景策的反复提醒暗示,桑晚可能和大多数人一样,对苏阿妈敬佩有余,亲近不足。
一幅绣品从描花样子开始,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