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轻衣快马似还乡

进入北魏境内，从沃野镇到魏国故都盛乐，快马只有一日路程。

仆固明洂一行所乘的马，都是日行千里的良马，可这段路竟走了整整两天。也并非马脚力太弱，实在是阿玥这小丫头不想急于赶路。出门在外，这小丫头虽然比在契鹘时懂事，可到底孩子心性，来了中原，她就想好好看看魏国，了解一番魏国的风土人情。不光阿玥，这一行四人，除了仆固明洂，其他三人对这个中原的魏国都是遥远而陌生的。平日里所闻都是仆固明洂讲给他们的，可他们却从来没有踏上这片神秘的土地。

来的路上，阿玥依旧是一身契鹘服饰，她骑在马上可以毫不避忌地和仆固明洂并马而行，谈笑风生无拘无束，偶尔还会和叶阔风驰电掣来一场赛马。望着前头那一抹明快的身影，被远远抛在身后的仆固明洂那双明快却冷沥的眼中亦露出了熠熠神采。

“大汗，看阿玥公主那高兴的模样，到底是个孩子啊！”乌陵斯跟随仆固明洂父子多年，亦师亦友，此次出来不是在契鹘便也不似之前拘束，说话也随意了些。

仆固明洂浅浅微笑，随之慨然道：“这个小丫头可是本汗的小福星啊！叶阔这两年也有长进，他和安卡拉、朵儿铎比丝毫不逊色。看来，再过两年，我们契鹘又能出几个英雄了。”

“大汗说的是。”乌陵斯对这几个后辈也是欣赏的很，便接道：“叶阔王子得大汗亲自调教，其能力远胜两位亲王殿下。”

“乌陵斯，言过其实了吧？安卡拉性子急，他比叶阔逊色本汗信，至于朵儿铎，他们两个年纪相仿，也都沉稳得很，说叶阔比朵儿铎强些，不会吧？”在仆固明洂看来，他这个外甥比他的四弟还是略显逊色一些。

乌陵斯又道：“大汗，先汗宠爱朵儿铎宁令，至今还有人说先汗有意传位于他，朵儿铎殿下难免不动心。依臣观察，朵儿铎殿下恐怕是隐忍不发，对他，大汗还是需有所提防！”

“放肆！朵儿铎是本汗的兄弟，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仆固明洂训斥道。说完就策马追赶叶阔兄妹去了。

这几年，仆固明洂待人接物一直都很温和，可是这不代表他没有心狠的时候。乌陵斯跟在仆固明洂身边，自然是见过的，一想到大汗处置对手的手段，还有那些人的悲惨下场，乌陵斯顿时心有戚戚然，也就没了欣赏沿途风景的心情，挥鞭策马继续赶路。

北魏在都城平城以北边境设置了六个军镇，自西而东为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六镇。

由平城向北出塞之路，东边一道自晋阳经平城、怀荒镇至瀚海；西边一道自平城经沃野镇、高阙戍、燕山至瀚海。中间则有武川镇，在阴山道上。

昔人称自阴山而北皆大碛。碛东西数千里，南北亦千里，无水草，不可驻牧。得阴山，乘高而望，踪迹皆见，故为要地。阴山道自朔州向北至白道城，经白道至武川镇，是从平城出塞的主要通道。

魏人认为，朔州是白道的冲要，此处不全，则并、肆危殆。武川成为朔州北面的屏障。沃野镇处于河套平原，北魏在河套地区置河西苑，是重要的牧场之一。该镇有河西承华宫，自道武帝起，北魏皇帝曾多次巡幸河西，此地农牧业的发展对魏国的经济力量有重要影响。

北魏朝堂上对六镇极为重视。边镇置镇都大将及僚属，镇下置戍，镇兵巡行防戍。六镇将领全由鲜卑贵族、凉州武人担任，戍防军人主要是鲜卑人，也有来自中原的“强宗子弟”。仅沃野一镇，就有镇将、僚吏八百余人。仆固明洂继位立国号为契鹘之前，受柔然压迫的敕勒人，先后有数万人、牛羊数十万内附，也被安置在六镇地区，分屯边境。不过后来，仆固明洂与魏国协商，这些流亡北魏的敕勒人又返回了契鹘，这也是这几年契鹘人口、牛羊、马匹增加的原因之一。

在盛乐停留了一夜，一行人又继续往南走。出了盛乐，快马加鞭进入了九原郡境内。九原郡地形北高南低，且由西北向东南倾斜。绵延千里的阴山横亘于九原北部，黄河沿九原区南境从西向东蜿蜒而过，阴山和黄河之间是冲积平原，东北方向还有一块不大的丘陵。

仆固明洂此行的目的地就是九原郡辖下的天凤县。

天凤县地处平城与盛乐之间，是西边各部与中原的商人往来必经之地，向北通往柔然的交通要道。无论是柔然还是契鹘、纥骨的商人都会在这里停留，这里地方虽小却是重要的交通枢纽。

仆固明洂此来中原，最重要的还是了解魏国新老交替的朝堂变动，他最想知道的其中一件事就是魏国对柔然未来的政策走向。在完成了这件事之后，仆固明洂倒是准备悄悄去一趟平城，去见见佛狸，也看一眼那双眼睛。

骏马放开四蹄奔驰，走走歇歇，暮色降临时终于到了天凤县。残留的晚霞映照着黑色的城墙，沉重悠扬的闭城号角已经吹了两遍，吊桥两边的铁索已经哐啷啷放下，未入城的归耕农夫们也加快了脚步。仆固明洂远远打量了一阵这雄峻的城墙，一行人终于在第三遍号角之前走马入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