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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竟然这么大!”
扬州已经算富盛了的,运河沿岸行来,也就邻近都城的宋州可以与之相比,这下入了中都,人稠物穰,浮云富贵,靳晓真是止不住地称奇。
只是,下了船换马车,一路走走停停行了许久,都快从白天走到黑天,天公也不作美,败絮似的积云沉沉压下,堵得人心慌。
靳晓总算看累了,耐不住性子问夫君:“还没到吗?”
裴昱捏捏妻子脸颊上的软肉,温润之声响起:“快了。”
“前面有家茶食铺子,花样繁多,我领你去买一点解乏,如何?”
靳晓摇头,偎在他怀里撒娇道:“只想赶快回新家,夫君别捏脸了,给我捏捏腿吧,坐久了有些浮肿呢。”
裴昱低笑着,才要将她搂抱起来,车厢忽然晃了晃,一个急停之后才往道旁驶去。
同一时间,外面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地上未曾干透的小水坑也被疾驰马蹄踩中,飞起而溅。
小帘还没来得及拉下,坐在外侧的靳晓脸上顿时被溅上几个泥点。她也没恼,只是觉得诧异,这长街联巷,就算是再华贵的马车也没有这般不讲道理,肆意侵占道路。
“显国公剿匪而归,闲人退散!”
“闲人退散,让出通路!”
听清这两句,靳晓眼前一亮,好奇地探出脑袋,可惜士兵们早跑得没影了。
“夫君夫君,之前还听艄公说起西边有匪患呢,没想到这就把匪剿灭了,真厉害啊。”
裴昱兴致缺缺地嗯了声,也无意关注劳什子国公,只淡声命车夫启程。
两盏茶后,马车才又停驻。
此处名为清潭苑,由几套院落构成,其中百卉含英,亭台雅致。
靳晓看得出,清潭苑的造景陈设与扬州的家里风格统一,换句话说,一看就是按裴昱的喜好所布置铺排的,这很好地冲淡了她内心的些微怕生。
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瑟瑟秋风当堂而过,靳晓不由打了个寒颤。
裴昱于是叫人拿来披风,绕过紫檀木山水落地插屏,靳晓才发现一溜儿的仆从早已候立,这么多人却没发出一丝异响,皆垂首敛眸,像是训练有素,高矮胖瘦也很匀称,看在眼里很是和谐。
她坐下后,婆子仆妇并管事一一过来问安。
此般阵仗在扬州时已体会过一次,靳晓不自觉地挺直腰背。
这小动作可能她自己都未察觉,裴昱笑笑,轻手覆在她肩上:“娘子看看,若有谁不合你眼缘,就打发出去,换几个伶俐可人的。”
新家相比之前大了几倍不止,里外都需要人打理操持,靳晓便只是笑笑说都好。
管事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圆脸妇人,姓何,正细心地问夫人吃食方面可有忌口,又道厨房早就备下点心和热食,只待夫人令下,便可传膳。
嚯,传膳。
这词只在话本里看过,显得比大户人家还大户人家。
靳晓不禁莞尔,刚想让他们说话随意一点,外间突然冒出一个生面孔的中年男子。
此人一进来,何管事顿时眉梢微动,甚至还朝那人微微福身算作见礼。
靳晓懵懂地猜测着,中年男子已经伏在地上顿首行礼。
只是这行礼冲的是裴郎而非他们夫妻两个,甚至都没瞧她一眼,靳晓抿了抿唇不做声。
“明叔怎么来了。”裴昱面上的笑意顿时淡去,不似欢喜。
后又抬手叫何管事领着靳晓去垫垫肚子。
拐出去几丈远,靳晓忽然想起扬州蟒河边见过的那个女子,但明叔朝裴郎行礼,那就不会是亲属的关系。
便问:“方才那位明叔,是谁呢?因着不相识,我也没有招呼一声。”
何管事微微一笑,和善的圆脸上漾开了花似的,让人觉得很亲切,只是这说出口的话却叫靳晓愣怔不已:“夫人说笑了,主子哪里需要朝仆从招呼呢。”
仆从吗。
那为何是从外面进来,没有跟何管事他们一起见她呢?
而且裴郎看着不太喜欢明叔,所以才让她先避开吗?
实在有太多疑问堵在心口,靳晓见何管事慈和,就一一问了出来。
何管事倒是都作答了,只是细细想来才觉得都是绕着边儿在说,看似殷勤回答了一兜子话,还热情地介绍园中造景,却没有问者真正想听的。
许是没有裴郎允许,她不好擅讲?想明白这一点,靳晓顿觉没趣,神色淡下来,跟着何管事到了一处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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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灰蒙,残月隐在树梢。
显国公府灯火通明,家主剿匪得胜,入宫赴宴,只余母子三人在厅内用晚膳。
遍身绫罗,插金戴银的丫鬟们鱼贯而入,布上餐食之后又接踵而出,只留两个在侧,一个执拂尘一个捧巾帕,期间连丁点动静都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