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之心
碧枝摇曳,林间清风。
高大的漆树表皮分布着错落斑驳的刀痕。
周智清放下砍刀,小心将乳白色的生漆汁液收入容器中。
“师妹,师父叫你出来学割漆,你倒好,光顾着自己游玩了。”他在衣摆上蹭了蹭,回头看向趴在大青石上的少女。
周河弥闻言撅起嘴,丢下手中揉碎的野花,转而去寻更加艳丽的一朵。
“我早就学会了!我爹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非要我出来割漆。师兄你也别干了。”她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休息会儿嘛。”
“我不累!”
周智清宠溺地笑笑,将随身的工具捆成捆,准备返程。
想起师父今早别有深意的嘱托,他不禁一阵脸热,“你是女孩子,力气活就交给我。况且生漆自有割漆人来收,我们虽是雕漆匠人,却也不必事事都亲历亲为。师父不过是想让你出来多见识见识。”
周河弥拍拍手,从青石上跳下来,凑近他一脸疑惑地问,“师兄,你脸怎么红了?不会是被漆树给咬了?”
周智清额头冒出细汗,卷起衣袖擦了擦,憨涩地摆摆手,直说没事。
周河弥端详一番,点点头道:“确实不似漆癣,莫非是热的?可是今日天气很清爽啊。不如我们赶紧回去吧,说不准是有些毒虫蚁,连漆树都驱不走的。”
她本就归心似箭,说罢便提起工具,三步一跳地跑开。
“哦,好。”林中风吹开了周智清脸上的些许热气,他背好生漆,飞快跟上师妹的脚步。
周河弥的侧脸在散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透,他心跳如擂鼓。
“师妹,两个月后我们就要向金陵杨氏交工了。师父答应过我,到时候会给我奖赏,你……有没有想要的?”
周河弥睁大眼睛看着他,腼腆地搓搓衣角,“我爹是奖赏你!多亏你拿下了金陵的这桩生意,才没让郭氏老头儿压我爹一头,我不好意思跟你讨这次愿望。”
她的眼眸亮闪闪,显然是有所求的模样。
周智清高兴起来,“你想要什么只管告诉我!我是你师兄,自然是疼你的。而且……今早师父同我说,要我照顾好你。我一定会好好听师父的话,不管你想要什么,都行!我都……”
话未说完,周智清却被小师妹的惊呼打断。
“这是怎么了!”
南方天空涌出一股浓烟,其中隐约夹杂着耀眼的火光,气势汹汹地直冲天际。
周河弥极目远眺,心头“突突”地跳起来,“那是不是我们家工坊的位置?师兄,是我们家着火了!”
周智清一惊,先前的旖旎心思顿时烟消云散,他抓起周河弥的手腕,火急火燎地跑起来。
……
南街的周氏雕漆工坊一片混乱。
火不知从哪里燃起,转眼之间就将雕室吞没。
人群中不乏惊慌失措的新学徒,四处奔散着或找水救急、或呼喊逃命。
周河弥扯下一卷棉布,浸入水中,一边命人疏散开人群,一边把湿棉布往身上披,“留下二十个年轻力壮的去灭火,其他人都去外院候着!将人数点明,若有伤亡须记录清楚。马上就要交工的雕品还留在里面,我去取!”
“不行!你一个女孩太危险了,交给我。”周智清从她手中抢过棉布,头也不回地冲进雕室。
“师兄!”
周河弥慢他一步,被冲天的火光晃了眼。
众人渐渐有秩序起来,被水浇后的热气和浓烟漫开,刺眼的光亮终于熄灭。
周河弥看着付之一炬的雕室和大批被毁坏的雕漆作品,不禁内心后怕。
“怎么不见我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爹怎么会不在。”
身边人皆是摇头,几个年长的匠人七嘴八舌地回应,“周师傅今日没来雕室,应该是在家中钻研纹样呢吧。南街动静这么大,想必一会儿就赶到了。”
周河弥莫名感到一阵心悸,自今早开始的不安一直萦绕在心中,令她紧张不已。
“不行!我回家看看,让让,让让!”她挤开人群,拔腿向家中跑去。
一路狂奔疾行的滋味并不好受。
周河弥大力推开家门,扶着门框大口喘息,“爹!我们家的雕室着火了!供给金陵的莲花枝云纹盘也被砸坏了,你快去看看吧。”
屋中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爹?”
四周静得能听清楚自己的心跳声。
家中第一次有种令人寒毛耸立的凄清。
屋门一扇扇被推开,门轴“吱呀”作响,却始终没有人声回应。
父亲常待的每一处都不见人影,周河弥的内心不禁急躁起来。
最里间是周父的藏书室,平素总是房门紧闭,从不让周河弥踏及,此刻却大喇喇地敞开着。
强劲的风呼呼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