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文/秋懿
这一觉瞿松落睡得很沉,醒来时疼痛已尽数散去,只余下激烈对抗后的无力与倦意。
他躺在床上,缓缓睁眼,卧室漆黑一片。右手轻轻活动,指尖却碰到了柔顺的长发,动作不大,但足以惊醒趴在床边休息的人。
傅南忘坐起身,说话声还有些迷糊:“你醒了?”
“嗯。”回应声迟疑且沉闷。
“那我把灯打开?”傅南忘征求意见。
“嗯。”
两侧的壁灯让屋内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傅南忘彻底清醒过来,目光扫过床铺,两床棉被平展地搭在他身上,外加一条米白色的绒毯,全部都是她休息前的模样,没有被里面的人踢开。
感受到侧脸炙热的目光,傅南忘转头,看向目光的主人,轻声问:“还是不舒服吗?”
瞿松落不说话,眼睛却似一潭深水,幽幽地辨不清含义。
傅南忘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她躲开眼,将椅子后撤,起身准备去倒杯热水。
“嗯。”隔了很久,瞿松落又回了一声。这声音跟刚才又有不同,尾音好像稍稍拉长了一秒。
傅南忘心中一紧,僵在原地。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双腿就这么弯着,膝盖顶着床沿。然后她就听见瞿松落说:“好多了。”声音哑哑的,像是许久未被甘霖滋润的大地,沉沉地在耳边回响。
提起的心重新松了下去。
傅南忘站直身子,瞥了眼床头的电子时钟,凌晨五点,窗外天还未亮。
傅南忘想了想,回过头,看着瞿松落说:“我去给你倒杯水,你喝了再睡一会。”毕竟昨晚折腾了半宿,离他睡着才过去四个小时。
傅南忘也一样。昨天晚上她一直守在床边,默默给瞿松落按摩、热敷,好不容易等人脱力睡着,又在房间里睁着眼睛熬了一两个钟头,直到他额头上的热完全退下,这才撑在床边眯了一会儿。
本来荣辛说要来替她,可傅南忘说自己是医生,知道怎么照顾病人。让荣辛先去休息,养足精神白天好过来接她的班。
往日清澈明亮的杏眼里布满红丝,长发凌乱散在耳后,瞿松落动了动眼皮,纤长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两下,他开口,叫住傅南忘:“傅医生!”
“嗯?”
“谢谢你。”
傅南忘愣了一愣,一时间没回过味儿来,他刚刚说什么?谢谢她?天哪,她没听错吧?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瞿松落吗?是那个眼神能杀人的瞿松落吗?
她以为,那个人的字典里,除了叫人滚,就没有别的字了!
-
喝完水,瞿松落重新躺回床上。
不过躺下前,他拿开了盖在身上的薄毯和多余的那条棉被。
傅南忘表情不悦。
瞿松落淡淡说:“现在是九月。”室外是三十多度的高温。
“九月已经是秋天了,早晚温差大。”傅南忘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默许了瞿松落的行为。
连绵阴雨下的清凉,终会回归九月天的灼热。盖这么多,确实有点夸张。
“荣辛已经醒了,何立中午也会回来,你有事就喊他们吧。”傅南忘背上挎包,准备离开,“我该走了。”
瞿松落问:“去哪?”
傅南忘一脸黑线:“去上班。”
瞿松落是总经理,可以自由安排时间,可她是打工人,必须面对朝九晚五的铁律。
这位高高在上的瞿总肯定不能理解她们这些基层人员的痛苦。
沉默片刻,瞿松落说:“让荣辛送你。”
“别——!”傅南忘急忙打住,“荣辛走了谁照顾你?”
“几个小时而已,我自己可以。”
“你自己可以?”这句话仿佛有魔力似的,突然点燃了傅南忘的情绪,“你渴了谁给你倒水?想下床谁来帮你?万一摔倒了谁能保护你?瞿松落,你生病了,知道吗?不要再这么固执、这么任性,这么容易让人担心了好吗!?”
傅南忘说话的时候,杏眼睁得大大的,细眉高高挑起,整个人的气质跟平时完全不同,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温和,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瞿松落愣了片刻,随后垂下眼,幽深的寒潭里藏着看不见的哀伤。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傅南忘赶紧找话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都很担心你,我——”
“我知道了。”回答她的只有几个字,冷冷清清的,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
离开1105,路上,傅南忘脑子里一直在播放最后的对话。
她怎么、怎么能说那些话呢?!多伤人啊!
她很懊悔,但有时候,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很难有机会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