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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以后，方满马上就打电话给父亲方清。

“爸，你怎么没和我说过他眼睛看不见啊？”

“我昨天正打算说啊，你这性子太急了电话就挂了，我想再跟你说一下，你妈妈一叫我我就忘记了。”方清也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一没留神就忘了呢？

方满从方清那里了解到，原来那场车祸原为秋也在场，父母去世，他也受了重伤，在ICU待了一周转到普通病房，代价是一双眼睛。

那时母亲与父亲前去参加葬礼，看到孱弱的原为秋双眼蒙着白色绷带，面色苍白，双唇颤抖，坐在轮椅上站不起来时，连父亲都要忍不住眼泪，完全不忍心看下去。

原为秋在医院待了两个月，最终带着一双不知何时能痊愈的眼睛回了家。

一待就是三个月。

……怪不得一开学就提交了休学申请，至亲离世，自己双目失明，怎么继续学业呢？

方满听完深深叹了一口气。

坦白地说，她挺喜欢与原为秋待在一起的，他安安静静的，却总是很能激发她的灵感，她能够自由地浸入想象的世界。

即使原为秋一句话都没说，她也并不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尴尬。

后来的一周里，她开始时不时想到原为秋。

出行路上她看到了自己以前从来没注意过的盲道，她在无人时走上去，感受凹凸的痕迹在脚底留下的触感；

在房间里时，她总会不自觉闭上眼睛去模拟原为秋看到的世界，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后天失明的人，眼前会出现幻象；

地铁上、公交上，“爱心座椅”四个字总能让她的目光驻足停留，偶尔一目十行看书时，“残疾”两个字都能让她速度立刻慢下，倒退回去反复在那两个字上发呆。

她很想再见一见原为秋。

方满很难形容自己想见他的原因，出于对好奇未免太多冷漠、出于同情似乎有些高傲、出于对美的欣赏又实在过于无情，总之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脑海中总浮现出那双眼睛。

那天她问能不能再去拜访，原为秋不置可否，只是对她说“路上注意安全”。

那就是可以了。

毕竟他没说是“回去路上”还是“下次来的路上”。

方满天性乐观，小时候学游泳，同去的伙伴一个礼拜便学会了，她去了两个假期仍然扑扑腾腾，笨拙得教练都感到好笑，但她从来不沮丧，而是会反复告诉自己“再试一次”。

天性使然，她自然不会被原为秋的冷淡打击到，既然没有否定，那就是肯定。

一周后的同一个时间，在微信上和原为秋提前说过以后，方满又提着水果前往原为秋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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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去拜访，方满已经熟门熟路。

前夜下过雨，气温陡然下降，桂花落了一地，被沾湿的桂花犹如金色的蝴蝶趴在地上，靠近便是充盈的花香。

一场秋雨一场寒，周边冷气侵人，方满怕冷，很早就戴上了围巾，她把围巾紧了紧，抬头看往上看，原为秋家客厅的窗口正对着这棵树。

这么美的自然景色，原为秋看不到，那么当他站在窗口时，想的会是什么呢？

她弯腰捡起树根处的几簇桂花放在手心里。

上楼以后，意料之中，原为秋也并未如何热情招待她，反而让她自便。

方满把桂花放在了窗台的窗缝上，窗台落满了大大小小的桂花，她用手轻轻堆叠，桂花抱簇在一起，成了一个秋天的印记。

今天的原为秋看起来有些虚弱——虽然他本身看上去并没有多有活力，但看起来却比上次见面憔悴了些许。

像一只孤单脆弱的小动物。

方满忍不住问：“你不舒服吗？”

“没有”，原为秋摇摇头。估计是自己一个人待着不太说话的原因，他的声音沙哑。

他的话总是很少，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使然，又或者单纯只是因为和方满还没有那么熟悉。

方满也不多嘴，便去泡了茶洗了水果，给原为秋也拿了一份。

两个人待在一起很安静，原为秋除了睡觉便是发呆，也不怎么见到他玩手机，时间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变得格外漫长。

他像一株安静生长的植物，躺在午后的阳光下，懒懒地汲取养分，自由恣肆地生长，不在乎长得如何。

方满也不打扰他，拿出本子继续画画。

画的自然还是与原为秋有关，但又不全是。

她画楼下那棵桂花树、画原为秋家的客厅、沙发。

一边画，一边在心里默数着步子。

从桂花树下走到原为秋家门口是一百二十步。直走、左拐、上台阶、右转，三十五、二十、六十、五。

从客厅门口走到沙发是五步，直走两步，向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