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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满一下就闭嘴了。

找到了。

卧室的门打开着，一个少年躺在飘窗上，一动不动。望城在温暖的南方，秋天是暖些，他穿着一件薄薄的纯色长袖。

观察人时，大多数人第一眼看的往往是脸，而方满热爱绘画，对于形体的追求，往往先注意一个人的身体。

肢体修长有力，比例均衡，身体肌肉分布匀称，在她眼里便是美。

但原为秋似乎不太符合这个标准。

长袖下他的身体清瘦单薄，有心者轻轻一推，他就会从窗台上翻滚下去。

他背对着方满，两块肩胛骨像蝴蝶的翅膀，微微扇动象征着身体的主人仍然具有生命力。

方满屏住了呼吸。

古典雕塑以丰满的□□或是具有力量感的肢体为美，但她却觉得，此刻的原为秋却也是美的。

一种如碎玻璃一般脆弱却能够刺痛人的美丽。

庄重沉默卧在那的少年是一支雨后荷花，由内而外的清傲孤立。

方满站了一会儿，却发现对方听到她的脚步声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么快睡着了吗？

她不自觉往前两步，原为秋这时突然翻了个身，变成了平躺着。

这时方满才发现原为秋戴着眼罩。

……看来是真睡着了。

要不然就是不太想搭理自己。

理解理解。

毕竟昨晚在微信上原为秋也不算热情。

应该也是不好拒绝她父母吧。

原为秋和她考上了同一个学校，但一开学，他就向学校递交了休学申请。

方满很能理解。

至亲离世，带来的悲伤往往是绵长而深邃的，能够好好生活已经属实不易，他现在一定还需要一些时间整理心情。

而自己的父母出于关心一定要女儿来拜访，对他来说应该也是一种打扰吧。

门口距离飘窗仍然有点距离，方满礼貌地没有再往前，而是后退两步离开了房间。

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会，想去泡点茶喝，又觉得没有主人的允许随意走动不太好，便干坐了几分钟。

来到这一句话都没说上，回去以后父母肯定要念叨，不如等一会看看原为秋会不会醒过来。

目光在客厅里游弋，这时方满才注意到不远处的餐桌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面泡一杯茶。她摸了摸杯壁，发现还有余温。

杯子水位高，看起来像只喝了一两口或者还没喝过。

方满从来不是能闲下来的性子，她看了看表，觉得时间还早，便从包里掏出了速写本。

随身携带速写本早就成了方满的习惯，这么些年她画过不少本，这个世界值得记忆的场景太多，她不仅想用眼睛记住，更希望用画笔填满记忆。

薄薄的速写本已经画满了大半，封面也微微卷起，她翻到最后几页按着刚刚的回忆在本子上涂画。

提、划、涂、勾，寥寥几笔一个人影便出现在白纸上。

方满端详一下总觉得不够满意，便翻开新的一页再来。

反反复复画到了速写本的最后一张，方满才终于满意。

22.12.03

右下角龙飞凤舞写下日期后方满又陷入沉思。

原为秋长什么样呢？

能不能画个正面呢？

**

方满又来到了卧室门口。

怕吵醒原为秋，她特地放慢了脚步。

她趴在门口小心张望了一下，发现原为秋还是没醒，人从平躺着变成了面对门口侧卧，双手搭在身前。

戴着眼罩只能看见半张脸，但能看出他皮肤极白，嘴唇并无太多血色。

房间里的装潢也很简单，床、书桌、衣柜，几乎是这个房间的所有东西了。

床上方挂着一幅画，是一片漆蓝，方满想到了原为秋的头像。

这片蓝色也是星空吗？

观察间，原为秋似乎听到了声音，起来了。

他用手扶了一下头，好像脑袋极重似的，“方满？”

方满连连点头，又发现不对，赶紧说，“是我，是我。”

“抱歉，我不太舒服刚刚睡着了，厨房的水你喝了吗？”

原为秋的声音有些沙哑，发声吃力似的，一句话好一会才说完。

“哦！那是给我倒的水啊，我不知道，没好意思喝呢！”方满笑笑，心想，不早说，渴死我了。

两人说话距离太远，于是方满走近几步，步入了房间。

原为秋也从飘窗那处站起来，摘下了眼罩。

也是这时，方满这才看清他的整张脸，她的心急跳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阵钝痛。

学艺术这些年，方满见过太多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