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外29 那个禁忌

话外29 那个禁忌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云瑶就知道在母亲面前，“爹爹”这词是个禁忌。

不，或许准确地说，它是整个云霄谷的禁忌。

“娘亲，为什么水哥有爹爹，瑶儿却没有？”

“你想要爹？”

“嗯嗯，瑶儿要爹爹。”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年不过三岁的小云瑶掀翻在地，疼得她哇哇大哭。

立时，地上的小娃娃脸颊便肿了大半，火辣辣地痛感瞬间袭向她的全身。但她却顾不得痛，只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站在那里的母亲，看着那只她方才扇过来的右手，又看向那双眼中饱含的仇恨以及射过来的愤怒。

小云瑶吓坏了，原本大哭不已的哭声，竟奇迹般地噤了声，从大哭变成了断断续续地抽噎。

那真的是她的娘亲吗？

小云瑶吓得一哆嗦，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抽噎被一个接一个的嗝取代。

然而，云俏却仍呆愣在那里，并没有要安慰的意思，甚至于双手紧握成拳还时不时发出了“嘎吱”的声响，似乎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卓娘闻讯赶来时，正瞧见这一幕，顾不得旁的，她赶紧地抱起地上的小瑶娘便往外窜。

二人在夜色中不知窜了多久，直到谷中灯火都远去的要看不见时，卓娘才将将停下步子，将小云瑶放了下来。

“瑶娘乖，还疼不疼？”

“谷主她不是故意的，她也有苦衷......”

“以后，可莫要在谷主跟前再说起‘爹爹’这个词！”

卓娘边帮她拍嗝，边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但前前后后也只那么几句话，无论她如何问，卓娘只反复强调道，“孩子，有些事，等你长大后自然就明白了。”

小云瑶诚然对卓娘的话并不大懂，但她却清楚地记住了，在娘的跟前，决计不能提“爹”这个字。

卓姨说她是有爹爹的，每个人都有爹爹。但她却再没敢问过娘，她这个爹是谁。

也大约是那时起，云瑶发觉自己的娘并不好相与，诚然她与她之间是血肉至亲，却又仿佛中间隔着化不开的冰雪。

娘，喜怒无常。

偶尔她也曾温婉关切，有时也严厉苛刻，但大多数的时候却是冷淡孤傲的，甚至同自己也保持着无法拉近的距离。

很多时候，她都是羡慕连姝的。诚然那个丫头和母亲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大约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她估摸也没有对母亲有多少期待。所以，连姝活得似乎永远都如她面上那般开心。她甚至有些希望母亲能像待连姝那般严苛地要求自己、惩罚自己、陪伴自己，但母亲并没有，她似乎将所有心思都花在培养连姝这么个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身上，反倒是对自己这个她的亲生女儿放任自流。

“去一边玩儿去。”

“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不要来打扰我。下腰，你这招不对，看我示范。”

“可是我打碎了您最爱的那个玉瓶。”

“碎了就碎了。”

......

记忆中六岁前的母亲，似乎永远地对自己浑不在意。

慢慢地，小云瑶也不再那么期待娘亲的关注，尤其是俞水这个玩伴长住云霄谷后。

“瑶儿妹妹，你见过自己的爹爹吗？”小俞水环顾了圈周遭，这才敢悄悄问向云瑶。

“我有娘就够了！”小云瑶手中的笔未停，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只是，笔下的字却下意识地写成了“爹”字。

“瑶儿妹妹你写错了。‘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木兰辞》里是这么说的。”俞水偷瞧了眼字帖，纠正道。

小云瑶闻言看着上头的“爹”字，猛地将纸团在了一起，扔进了一旁的废纸篓里，想了想又觉不妥，重又拾起来对着蜡烛燃了，这才稍稍放下心。

“瑶儿妹妹，你怎么将纸给烧了？”

突然明亮的烛火以及沁着纸张焚烧的烟灰味儿惊醒了趴在一旁酣睡的小连姝。

“着火了，着火了？”

睡眼惺忪的小连姝猛地跳起，不意正碰洒了桌上的砚台，墨汁瞬间飞溅到俞水脸上，小俞水赶紧用袖去揩，结果越揩越多，乌漆嘛黑地仿佛是上了层烟熏装。

“呀，师弟，你的脸咋熏成炭了。”

小连姝的话未落，一旁云瑶瞧见俞水的滑稽样，也禁不住咯咯咯笑出声来。

然而，在这阵笑声里，在这间三人所在的房间外，自连姝的那个角度看去，此时一人影正站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