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韩府寿宴1

1.萧家兄妹

十月初九，小雪。

辽上京皇城中雾霭迷蒙，冷意袭人。

上京临潢府头顶的那方天空自七日前便一直阴沉着，似乎在为酝酿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而潜心预谋。但盼了又盼，等了又等，不知为甚总也不动声色，教人琢磨不透。天气一连几日日日如此，不由搅得城中的某些人家的心境也愈发烦躁起来。

萧韩家奴所在的萧家，亦是这些中的一个。

“图轮，慢着些，你且瞧瞧外头的情形如何？报于我听。”街道旁一辆装饰考究的马车内，忽地传出道清脆的女声。女子声音不大，但将将传入赶车的图轮耳中。

一年纪约二十二三岁，契丹打扮的年轻男子扫了眼前面的街道，低声回道，“哦，来了很多人，比往年多了过半的马车。”

“这么多？”马车内的车帘自内里晃了晃，显见的车内之人欲撩开帘子观望，但又不知为甚那车帘只晃当了下便重又垂了下来。

“那你且看看，此番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车内的女子按捺住掀帘的冲动，急声询问。

被唤作图轮的年轻人复又飞快地环顾了下四周，却不知瞧到了什么，半晌都没有答复。

“图轮？！”

“啊，主子，”图轮猛地惊醒，随即回禀道，“来的还是往年那些个人，只不过......”

“不过什么？”

内里的女子急不可耐，偏这个图轮磨磨唧唧。

“哦，多了些女眷。大约同主子您一样是受邀的。”

“那就好。”车内的女子闻言长舒了口气，理了理裙摆，边起身边吩咐道，“咱们就在这儿停下吧，毕竟是去大丞相的府邸，别犯了忌讳。”

说着，女子旋即撩开了车帘，将一头编着的发辫甩到了脑后，自车内款款而出，一跃跳下马车。

明媚的笑容在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庞上流淌，似金子般险些照耀了上京阴冷的天空，很快吸引了路人的注意。然而不待女子面上的笑容扩散开去，那张俊俏温雅的脸庞便滞住了。

“图轮！”女子强自微笑，咬牙切齿地望向一旁垂首而立的图轮，恶狠狠道，“你为什么不同我说实话？！”

“小的说得都是实话。”图轮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向对面的女子。

“这就是你说的同我一样受邀的女眷？！”女子气急，竟直接伸出手指指向不远处自马车上下来的女子们，愤愤道，“你觉得她们同我一样？”

图轮认真思索了下，斟酌着语句，小声道，“确实是受邀的不假。”

“怪不得阿爷肯丢了我一人来此，原竟是这样！”女子气急反笑，转身就要回马车上。

便在这时，喧哗的街道上行来了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立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众人瞧见马车上的青牛图腾，忙不迭给来人的车让开了个足足容纳三车并驾齐驱的道。

“恭迎皇后大驾。”不知谁带头喊了声，人群齐刷刷地地朝车架方向行了个叩谒礼。

女子亦赶紧弯腰见礼，只是她万没想到，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在这鸦雀无声之时，皇后的銮驾竟不偏不倚地停在了自己不远处的地方。

一道满是探究的目光自停着的銮驾中迸射开来。

“你便是中书令萧安抟的嫡长孙女萧女古？”

“是。”萧女古一滞，对对方突然地发问有些错愕。

“嗯，”皇后撩开帘子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萧女古，缓缓道，“宴快开了，早些进去吧！”

说罢，落了帘子。马车这便往大丞相府门前行去。

萧女古不安地瞥了眼图轮，见对方摇了摇头，复又看向远去的马车，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父亲让她来赴宴一定不简单。只是，她却没想到，自己这么个小角色，怎么就劳动皇后关注了呢？

“既来之，则安之。主子，请吧！”

萧女古收回思绪，瞧着一旁作势请自己入府的图轮，终是忍不住问出声，“你惯来认识的人多，可知今日唤阿哥过去的是谁的车架？”

图轮没有立刻回答，却是顺手牵了缰绳。就在萧女古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耳中却贯入两个字，“宫里。”

辽皇宫大内议事殿，已在官场混迹了七载的萧韩家奴面对眼前的情形依旧是大气不敢喘一个。着实不是他没胆识，诚是这殿中之人的威压过盛，压得他喘不上气，尤其此时殿中弥漫的沉默，简直如恶鬼扼喉，令人呼吸不得。

“他当真是这样说的？内里的书房你可仔细瞧过？”高座上的太后萧绰盯着站着的萧韩家奴，目光在其脸上一寸一寸地略过。

“是。韩公子说他着实羡慕有匡咸那样的亲人在。”说这话时，垂首而立的萧韩家奴只觉得头顶那束投过来的目光更甚，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回道，“至于书房，臣在那儿待了十余日，委实没什么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