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云霄故人7
爹爹没让离开,林雪便守在一旁,拿起墨条有条不紊地开始研墨,仿佛她被叫来此处,便只是为了研墨。
案前执笔而立的林太忠亦不在意,全神贯注于笔下之画,不紧不慢地将最后一笔书完,这才搁了笔缓缓问向林雪,“知我所绘为何?”
林雪仔细端详了眼画,视线落在画右上角爹爹刚刚题好的那首诗上:
“一叠城楼落画中,隔开苍穹各不同。
关内人嚣遍地金,声乐齐吟诵丰登。
关外草黄雪纷飞,马嘶过处聊狼踪。
问却牧民行何处,风波烟里觅平生。”
“爹爹放心,女儿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林雪复又看了眼画,垂眉恭敬回答道。
“那就好。”林太忠转身看向旁的林雪,凝重道,“小雪,记住:我们的亲人在远方,在这里,只有我们自己。那些辔头再精致,也不过是困马的牢笼;那些屋舍再温暖,也只会滋生怠惰和慵懒。我们所做之事,只是为了族人更好地活下去而已。”
“女儿晓得。”林雪不由将头垂得更低,遮在袖中的右手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一方织云罗帕。
“嗯。”林太忠转身走向书房角落里的博物架,边走边吩咐道,“对了,那个新来的年轻人,近来对你的身份起了疑,我瞧着不能再用,此番回去时,顺道解决了吧!”
林雪闻言依旧面无表情,恭敬回道,“好,女儿告退。”
“大夫,怎么样?我家小娘子可有大碍?”
昏迷中的林雪隐约听见耳边回荡着桑月焦急的询问声,一句句、一声声都像是发自肺腑,并非爹爹所说的那般无情冷漠。但她不敢信,不能信。
其实,原本这一趟怀州之行,带上桑月,也只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她惯来喜静,带上活泼好动的桑月,只是因为她晓得这丫头有个晕车的毛病,那么便注定要耽搁行程,而耽搁行程势必就要抄近路,那么便必会途径此处,遇上狼群。桑月的价值,不过是为了让连卓葬身于此的助力,但鬼使神差地在最后关头,她林雪终是没有对连卓下手。
明明那夜天黑如墨,她又借机将篝火熄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若那时将连卓杀死,然后嫁祸给恶狼将再合情合理不过,但她就是无法驱使自己这样去做。不单如此,她甚至也无法无视连卓被恶狼咬杀。她终是出手以匕首回旋之力驱赶了头狼,救了连卓一命不说,还为他吸出了余毒。
林雪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荒唐地可笑,与平素的自己截然不同,但她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对那个于狼口下舍身救下自她性命的连卓出手。
自许多年前知道那件事起,她林雪便挣扎在使命和身份的痛苦之中,心里的压抑如背负高山,已然令她无法呼吸。但当她真正出手救下连卓的那一刻,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她知道救下连卓的后果,但她,不曾后悔。
“大夫,人来了。她怎么样?”连卓大汗淋漓地闯入药堂,身后除了赶车的翟小哥,还跟着个背着弓箭的中年猎户。而此时的连卓,正一脸焦急地望向床上躺着的,冷汗涔涔陷入昏迷之中的林雪,不由双手紧握,声线都增了几分颤抖。
“起开。”猎户吼了句蹲在床边悲伤地不能自已的桑月,上前一步查看起林雪的面色。
“喂,任老头,是不是?”周大夫一脸郑重地看向猎户。
“嗯。我看过那小子的伤势了,是银狼的不假,若非这胆大的小娘子将毒给吸了出去,他小子非死不可。”任老头随口说道,“按那药配吧,没的事儿!”
“好的,好的。那我就下药了,真怕一个不小心给药死了。”周大夫笑呵呵地将早就抓好的药递给连卓,吩咐道,“熬药,小火慢温,三大碗熬成一碗,快着点儿!”
连卓闻言接过药,脚下未动,心中更是一百个不放心,什么一个不小心给药死了,他究竟能不能治?!
“大哥放心,周大夫医术可好嘞,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翟小哥看出了连卓的担忧,上前低声冲连卓安慰了句。
事到如今,连卓虽对这周大夫的医术存疑,但如今却也不得不信了,遂拿了药,和翟小哥一道大步往后面的药庐而去。
“你也去吧!他俩大男人也不定能不能熬成。”任老头瞥了眼守在床边的桑月,出声吩咐道。
桑月不愿离开林雪,但如今这个情状似乎确实是这样。她扫了眼药堂,不由心中暗骂这镇子荒凉,哪有医馆里连个熬药的伙计都没有的,真是个穷乡僻野啊!
“有话就说,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干什么?”周大夫见桑月往后院而去,不由冲一旁的任老头抱怨道,“你看看,你看看,你找了这么长时间的银狼到现在都没有给逮到,害死了多少个人喽!我瞧着,你再不抓点紧,上头就要派人来惩治你了都!”
“你个老不死的知道什么?你以为这银狼好对付的?要不是我这些天在镇子周边布置了些机括,你还能好生生地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