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云霄故人5
5.北忧南患
我再次看到关于连姝的情报时,公子彼时已从南京韩府返回上京的无名小院。
临行前,公子带走了李叔、喜眉和小蝶,将一脸忧郁难过的柳飞给我留了个下。我着实无法无视柳飞那眉眼中散发的浓郁地过分的难过哀伤与仿若凝出实质的羡慕嫉妒恨,遂赶紧打发她去了白石庵,顺带悄悄派人提醒红尘大师务必给柳飞她多派点活计干,免得这人总是东想西想。
我没有返回上京,其实我们所有人都不赞同公子回上京。
且不说,上京冬日凛冽的冷风并不利于他身体的休养,甚至还会多有损伤,便是因着他今岁服毒份量过多的缘故,着实也应该留在南京好生休养才是。
但有些事,不是你想便能成行的,譬如公子的去留。
来南京休养,向来是每岁公子必做的事。这内里的由头是什么,宫里那位知道,大丞相更是清楚不过,所以他二人倒是从未有所阻拦,但休养的期限却不是公子所能决定的。这十余载的岁月里,公子每岁在南京韩府待的日子,最长的也不过一月罢了。似乎只有公子待在上京的无名小院里,待在那人的眼皮子底下,她才能稍稍安心,而今岁似乎尤为如此。
本想着南京析津府比之上京临潢府冬日稍稍和暖些,今次公子病得又尤为重,既是与云来药庄白府同在一城之中,籍由治病的便利,便该多在此待些时日,却不料来自上京的信函一封接一封的传来。借着各种诸如送药、宴会邀请、名医投帖乃至桃林贼人处置请示的由头,一个个都要催公子回去。不过这当中,尤其令人意外的还当是大丞相发来的那封宴帖,给公子特意发了帖子不说,竟将宴席的地点改设在了皇城的凌霄院里。这般瞧着,倒是觉得有些个不同了。
同我们抗拒公子回上京的态度正相反,李叔和公子倒是对此浑不在意,甚至我隐约觉得他们的心情似乎还有些稍感愉悦。
“不必忧心。这里的事情办妥了,回去自是应当。再者,换个角度思量,如今他们迫切催着我回去,想来正是谋计大事的先兆。何况......大丞相的寿宴就要临近了,我再待在南京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公子将我的疑惑瞧在眼里,出发前叫我上前,同我解惑,顺道叮嘱道,“莫言堂近来恐事务繁琐,你不必东奔西走了,便留在此处;至于......南边,多照看着些。”
“素娘有飞鸟看着,不会有什么事,公子放心便可。”我故意模糊掉公子那个“南边”所包含的意思,随口笑道,“公子身体要紧,旁的勿要多念。”
闻言,公子顿了顿,右手拇指和食指不自觉地搓了搓,似是还想说什么,但终是没有再张口,在李叔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往北行去。
公子往北,连姝向南。
我彼时觉得,公子和连姝的缘分当该同他们的行程般,渐行渐远,却忘记了有个词叫“南辕北辙”,有根线名“千里姻缘”。
说起来,南边送达我桌上的密信,并不是专程向我禀报连姝近况的,密信上有连姝倒像是纯属顺带。但正是这种纯属顺带却教我隐隐有些纳闷和不安,因为我晓得飞鸟这人,他从来不说无关的话,不带无关的物什,若是看起来无关,那约莫只是不确定罢了。
这事要从白素前些日给我发的一封私人信函说起。
白素,南边莫问堂的现任堂主,究竟是有什么事非要发送私信给我的?
莫逆居暗人正规传递情报的速度有多快,我相信白素最是清楚不过,但她偏偏舍弃了便捷的传递方式,反而让个籍籍无名的江湖人辗转给我送了封私信,这就不得不让我深思了。
我起初以为是莫问堂那边内里生了叛徒,所以她才这般小心为之,岂料读罢信后才知道事情恐怕比那更为糟糕。
信里白素同我讲,她发觉有个武功高超的神秘人常常在峨嵋附近徘徊,不知什么缘故,喜欢暗暗跟着她,但似乎并无恶意,可这事着实有些令她不快。
从前,她未执掌莫问堂,左右自己的武艺又摆脱不了那人的尾随,见对方并无伤她之意,倒也没有如何当回事儿,跟踪便跟踪了,最多是不舒服罢了。但今次,她的身份已是不同,若是再被人跟踪,万一牵出莫问堂来那便大为不妙了。
白素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不敢轻举妄动,遂着人去韦城寻飞鸟商议,结果飞鸟临时起意,人竟秘密去了许州,送信之人自是扑了个空。白素不敢轻易动用莫问堂的势力,又眼见她自己江湖上的朋友里并没有哪个武功能比及这神秘人的,若是擅自打探,惟恐打草惊蛇。这才不得已舍近求远给我发来密信,请求莫言堂这边派个得力的人暗暗查探下那人的身份。
神秘人?尾随?
我读信之后心中“咯噔”一声,倒是没想到白素的身份会率先被人起疑。她六岁那年便离了契丹被送往峨嵋,如今在宋已是十一载,身份要说是不会那么轻易被人怀疑才是,但怎么就莫名惹上了这么个麻烦?且听她的意思,似乎这个神秘人还跟踪了她好些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