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柳府密辛7
牌位前的香案上祭祀的水果仍水嫩依旧。那么纵便是下头的人不小心错放了位置,身为一家之主的伯父,怎么竟也没有发觉这个天大的谬误,任祖宗牌位错置呢?除非......除非,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牌位摆放是错的;除非,他根本就不是真的柳升!
竹梅被自己心中冒出的这个想法吓到了,她不敢置信,直至亲眼目睹了牢中伯母的惨状,直至手心烙入了伯母陈墨烟用尽毕生力气书写下的一行字:
“代悲白头翁,夫无女亦无。”
《代悲白头翁》,如今过去了好些个年头,竹梅却是忽然想起了少时的那幕: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爹,你读的这是谁的诗?诗名是什么?梅儿好喜欢。”
花园亭中,柳平闻声,自满园繁花处收回视线,面上浮现抹笑意,温声回道,“出自唐朝诗人刘希夷的《代悲白头翁》,你若想学,爹爹回去写给你。”
“嗯嗯,这两句写的很是有意境,读起来朗朗上口,梅儿很是喜欢。长大了梅儿也要成为像他一样的大诗人。”
柳平轻轻抚上小竹梅的头发,应是要勉力鼓励几句,却不料正此时繁花丛中踱出一人。
“成为像刘希夷一样的诗人?嗬!这大约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一袭黛色衣裙的陈墨烟朝亭中二人反唇相讥道,“你爹怕是没有告诉你,这个叫刘希夷的可是个不到三十的短命鬼,就因为写了这么两句千古绝句,结果被他舅舅宋之问命家奴以土袋压死了。宋之问还李代桃僵占着这个诗好些个年头!你当真就想成为这么个人?”
竹梅被吓到了,面上一片苍白,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刘希夷的下场竟会如此。
“你同她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平白吓着她不说,又会在她心中播种个什么种子?”柳平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一把拉过女儿便要离开。
“琢玉你当真迂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让她晓得世间人心险恶便真便好吗?你瞧瞧你如今因为这都成了什么样子?!你从前......”
不待陈墨烟说完,柳平便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恭敬地行了个礼,出声回道,“嫂嫂怕是忘了,如今你当称呼我小叔才对!”
一阵风过,卷起一片花海,随风扬起,飘舞绚丽。然而,花海中站着的陈墨烟却僵在原地,难以自拔。她望着对面站着的父女俩,没有再发一言,只是手中捏着的那方梅花帕子却无风自动,哆嗦地异常厉害。
“爹......”小竹梅拉拉柳平的袖子,瞧着陈墨烟的模样,有些个害怕。
“告辞了!”柳平望了眼繁花丛中,拉过身旁的女儿转身便走,丝毫没有停留。
“代悲白头翁,夫无女亦无。”
这人心果真如她伯母所言,不是一般的险恶啊!只是怕是陈墨烟也万没想到,刘希夷的事竟然在她夫君乃至她自己的身上重演了。
不过柳竹梅的这则情报虽然令人震惊惋惜,但也意外地为我们的调查打开了一扇窗。
多年前在澶州城发生的事,不明身份的歹人冒名顶替,柳升神秘消失,其弟柳平死去多年,名下却有个宅院,且这宅院竟还是那几个契丹人运送安置军火兵器之所。
事情太过巧合了!
这个冒名的“柳升”究竟是谁?与澶州知州林太忠又是什么关系?这些问题不得不引起我们的深究了。或许,我们可以藉由这个柳升,找到多年前在中原神秘消失的是十一名契丹暗探也说不定。
公子说这个柳升多半是仆散翰的弟弟仆散柳,让我着重查询下此间的关联以及另外十名契丹暗探的下落。柳升是仆散柳?虽然我尚有些个不可置信,但还是依命给白素发了加急密信。查查总归是好的!
不过说到公子,近来的他倒是愈发沉默了。
听李叔说,公子整日不是待在书房,便是待在书房,似乎还愈发勤勉上进起来。密报成堆成堆的翻看,辽宋地图铺在桌案上被他仔细地瞧了一遍又一遍,还吩咐喜眉送来了好些纸张,似乎对着地图在旁边演算着什么。
正当大家担忧公子,愈入内强行将他带出时,书房的门开了。公子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只是我分明瞧见他眼圈发黑,血丝满布,似乎眼眶还有些个通红。
“公子,你可算出来了!先吃点东西吧!”喜眉先一步上前,搀扶住公子。
“无妨,我想睡一觉,你下去吧!”公子轻轻挥退喜眉,拒绝了她的一番好意。
“那老奴扶您回房。”
“不必了,李叔。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李叔还想再说什么,被我给拽住衣角拦下了。
“叔,算了!”我瞧了眼书房内散落在地的信纸,瞥见了纸上写着的数字,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冲李叔摇了摇头,“公子累了,让他歇着吧!”
我没有再说什么,转而入了书房,将散落皱的信纸一一捡起,重又放在了书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