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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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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也能干。‘皇后贤良’,皇额娘时常挂在嘴边。有你在皇额娘身边陪着,朕才安心。”乾隆捏着富察皇后的手,顿了半晌,才压着心里的烦恼,说出这句。她寒症,他有微辞,也要强压着,还在东巡的路上,她出了岔子,后头几个月要人专门伺候她不说,太后那儿谁伺候。

她把手指眷恋地贴着他的掌心,热掌心,想到她从他身上蘸的热乎儿气儿,她抑不住地咳两声,嘶着嗓子说:“现在差远啦,前儿昨儿熬了会儿神,今儿的精神就不成。”送小阳春的时候,她刚怀永琏,胎还没坐稳,也没碍着她一头送夭折的女儿出门,一边料理西二所的事儿,还要保胎呢,也没歇过一日。

不过那时候他俩关系不同,她再忙,回头想靠靠他的肩总能靠上,就算是默默地靠着。现在……他答应来会失约,来了也许略沾沾就走。万幸,他对着她的时候还是一心一意,哪怕这一心一意短暂,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看她,吻她,叫她的名字,拉她的手,用让她安心的声音对她说话。这些稍纵即逝的暖都撑着她,让她还有嫡子的想头。

“主子,今儿不忙嚒?刚好像走得急。”她窝在他怀里,真牢靠,虽然她也知道,只在她额角上一寸,她紧贴着的他,胸上颈下是跟别人荒唐出来的一片红印子,可是分来的这一点儿余温也让她火热,一次一次把她冷了的心捂热,重新生出无限的眷恋;刚他把她推在床上,她磕得身上一片青,可她不知是晕了还是故意地忘了,只念着他“走得急”。

“朕等你瞧过太医再走。”他紧紧她,全是肌肉的胳膊一箍,硌得刚磕的那片青生疼,她深吸口气,变成个哆嗦。他每说句话便在她身上紧一把,那片疼一直在身上弥漫不散。他身上的暖和他紧出来的疼,两相激荡,一利一害,不知是暖更暖心,还是疼更伤身了。

“呵……”她终于吐出口气,“主子,松松胳膊罢。这会儿腰间肋下疼。”终于这疼压垮了她。

乾隆轻轻挪开胳膊,探头伸手掀她的里衣。她躺下前脱了外头的衣裳,只穿着一件冷汗浸湿了的薄衫,一掀,露出雪白皮|肉上一道青虚虚的印子,看得他头皮发麻,他伸手摸一摸,万幸没肿,可是她又是一阵哆嗦。

“朕想着这床铺得厚……”锤一把床铺,才发觉这床大约只及宫里铺得一半厚,坐着不硌人罢了。被他一把推在这上头,骨头没断算运气不坏,“这床这么薄?怎么伺候的?”他的盛怒也是少字儿的。

“我主张的。主子不是下旨这次东巡不要铺张?宫里运东西到东直门外上船也是事儿,车都紧着太后老佛爷和主子用,我们捎捎缝儿罢。想着越走越南,天也越来越暖,盖得厚,铺得薄些也罢……”铺成这样原本也够了,谁想到还要预备着皇帝推人。

他以为她住的是堆锦叠绣的富贵乡。这会儿要抱她简直没处下手,他扎煞着手在旁边。她轻轻掩了衣裳,说:“想换换这身贴身的衣裳,早上湿了几遍。刚影青慌了神儿,只找出来了,没顾上,劳动主子一回,帮我递过来。”

本来一抻胳膊套头脱下来就得,这会儿伤着抬胳膊疼,她背对着他慢吞吞一颗一颗解纽子,扭头抬脸微微地柔和一笑:“主子帮我瞧着点儿人……”

乾隆看呆了,这笑!小阳春走的那日,富察酉酉抱着女儿坐在窗下,那会儿灌药灌不进,太医说不过熬时辰,熬一刻,那孩子多吃一刻苦。末了,她也是抱着小阳春这么转过头来,温柔的一个笑:“爷,她再也不用吃苦了。”

是她苦极了时才有的笑,还是饱满的圆脸圆眼睛,细看唇是苍白的,自然扯出一个笑脸的形状,只是,眼睛里没有光。那次弘历吓坏了,他忙去她怀里接了小阳春送走,他紧紧抱着她,等她哭。哭,哭出来就好了。

结果她静了静,在他怀里说:“爷松一松,扶我坐坐,这儿还有一个要护着。”喜讯和噩耗连着,刚诊出喜脉,小阳春就病了,他们没指望她还能留住肚儿里那个,她硬是撑着一口气,怀住了。

别人以为她仗着肚里这个冲淡了丧女的哀痛,只有枕边人知道,她是拼着一口气保着肚儿里这个,丧女的痛,她只是存起来了,四四方方藏得严严整整。刚不当心被他一句话掘出来散了满身满心。

“不倒翁”,娴妃嘴轻快,偶然对着他说漏嘴,他想想这个词儿有嫉妒的意味,可他更佩服皇后的心气儿,不投机取巧,扎扎实实的,她当福晋也好,当皇后也罢,都是实实在在一桩一件落在实处,不给人把柄那么妥帖。二十年如一日。这么想,他无论无何不能对她恼也不该对她不耐烦。

她今儿晨间对着他不吭声,是她难得地露了点儿气性,刚冷着脸说“主子请回”撵他走更是绝无仅有,他从没见她拒他,他甚至从没见女人拒他,从小到大,他喜欢谁便是谁,头一回碰钉子是碰在发妻皇后这儿,太出乎意料,所以才挂不住脸。

隐身在屏风后头,他看她两手在肩头一撩,软软的里衣飘飘滑落,露出雪白细瘦的肩背,平展,滑腻,瘦得蝴蝶骨突兀嶙峋,在收窄的腰上投下一个淡淡的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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