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
桌上陈列了玉春楼的格式招牌,雪花鸡,陈皮排骨,佛跳墙,桂花鱼翅……
然而众人只是动筷尝了个鲜。苏长白和游卿延仙骨深厚,对食物没太大兴趣;玲珑妖性难改,虽山珍海味也不错,但到底更喜欢小妖。
于是只有夏羽霓和薛腾两人是来认真的。多得薛腾这个捧场王,夏羽霓几乎敞开了肚皮,还祭出了她珍藏多年的桃花酒。一时兴起,与众人碰了几杯。
这酒不醉人,但后劲有点大。夏羽霓当是在吃践行饭,喝出一种悲伤不舍的神情。别人吃的践行饭是为亲友分别,她却实在,就为了这此后不可多得的好菜好酒。
“此去经年,众位勿要挂念。”她陈词道,对着这一桌子举杯而尽。
众人有些莫名,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她就不是在敬人。
“她是不是醉了?”游卿延问。
“我没醉。”夏羽霓说,听起来口齿清晰,确实不像是醉的样子。正要举杯再饮,手就被人攥住,听见苏长白严肃道:“待会还要进宫呢。”
夏羽霓冲他笑笑,搁下了酒杯,脸上已有了红晕。
酒饭过后,她回房整理妆容,玲珑也跟了过去,一路搀着,生怕她不省人事。
薛腾是个急性子,等待的时间里坐不住,像只抓耳挠腮的猴儿来回踱步,被苏长白和游卿延忍无可忍地点了几次。
终于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夏羽霓与玲珑终于姗姗赶来。众人行至马车前,却见玲珑以照顾醉酒的夏羽霓为由,也跟上了车。
苏长白迟疑两秒,居然默许了。
京城人多车马多,虽剩下的脚程已少,但估摸一算,还得花上一个时辰。
夏羽霓眼帘半垂着,脸色更粉,一副微醺之态。她眼眉微蹙着,似有些难受,反而露出了少女的娇嗔之色,那桃花酒的后劲颇大,以至于她头重脚轻,最终挂在了玲珑肩上。
见她一副闲散的模样,苏长白面色更沉。虽仙门之人独立于世,不受皇恩命令的影响,并不着急入京。但月牙骨失守,他仍为新魔神的到来而忧心忡忡。
更何况,此刻仙门上下无不殚精竭虑着。此事与她息息相关,她却反倒像个无事人。
他正拧眉愤慨,却忽然感觉手边一阵微动,有什么东西以盘旋之状缠了上来。低头一看,就见一条金色的蛇尾已慢悠悠地没入了他的衣袖。
几秒功夫,那游蛇竟已钻进了他的里衣。冰凉湿滑的触感紧贴皮肤传来,密鳞滑过如细啮。独属于蛇的冷,令他脊背绷直,浑身汗毛竖起。一时冷热相撞,五内如焚。
眼眸倏然放大,他看向斜角之人:此刻她正闭眼昏睡,似乎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玲珑见他看过来,也疑惑地看回去。苏长白不好解释,竟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片刻之后,他的血色蔓延至脖颈,又闷出一身热汗,粘着里衣更觉冰凉。而游蛇的温度却已升高,变得与他体温一致。渐渐适应它的存在,竟有种耐人寻味的舒适。白袍下,肤色更红,一种难捺的雀跃自昏暗里生出。似灰白天里,不安生出的一颗红日。
余光里,夏羽霓仍旧昏睡,却似乎躁动异常,偶尔喉咙里还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又或只是闷哼几下,抱着玲珑的小手也攥得更紧。
玲珑察觉出异样,于是转头看向苏长白。发现他一副难以言说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时没忍住,低低地笑了出来。
时间过得似乎比想象中的更长,直到夏羽霓大梦初醒。
她慌张地直起身,摸了摸胸口,确认金蛇不在后,才讪讪向苏长白伸出手,将金蛇收了回去,目光在触及他的瞬间快速移开。
此后两人谁都没再提及此事,连目光都躲闪起来。倒是玲珑不嫌事大,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不时失笑。
接近暮色时,众人终于抵达目的。
高阔的石阶之上,一座朱甍碧瓦的宫殿,门上写着“太极宫”三个大字,正是用来研究天象和传经授道的处所。
夏羽霓几日前刚来过这里,没想几经周折,如今又回来了。
一个手扶拂尘、长相儒雅的中年男子从石阶走下,他冲苏长白等人欠身行礼道:“见过各位仙长。
“国师有礼。”苏长白作揖。
“见过国师。”其余人也行礼。
“夏小姐。”国师看向她,又看向她身边的女子。神色一时复杂起来
“我叫玲珑,是她的朋友。”玲珑回答。
“玲珑小姐。”国师道,然后伸手引路:“各位请。”
夏羽霓心里忐忑,不知国师要如何“炮制”她这个祸国妖物。十三步殿阶,每步都沉重异常。
众人无言跟在国师身后,穿过主殿,最终来到一扇青铜门之前。
青铜门青黑色,三丈高,透着金属暗泽,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形色斑驳,有种神秘而肃穆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