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祟
黑云遮月,寒星寂寥。
天幕如一块厚帘布般沉沉压下来,幽深的黑暗覆盖了不久前的深蓝,几乎要与之融为一体的黑云缓缓挪动,如同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背怪虫乌压压爬过头顶。
地面是荒凉杂乱的山林,树木高大但崎岖,枝丫纵横交错,扭曲怪异,零星几片叶子缀在枝干上,摇摇欲坠,眼力好的可以看清在树叶间钻进钻出的蠕虫,以及那些隐在暗处泛光的竖瞳。
灌木被微风吹动,沙沙作响。
“嘶,这地儿怎么凉飕飕的。”
林间一处较为平坦的空地中,一堆柴火被潦草地升起,火焰上方还简易地搭了几根木架子,一只已辨不出是什么种类的动物被串在架子上,受上窜的火舌舔舐。
几个彪形大汉围坐在火堆旁,其中一个蹭了蹭自己的左臂,感到些不对劲。
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汗毛根根竖立,鸡皮疙瘩一层一层。
此时虽已不是盛夏,但也尚未入秋,哪怕是在郊野山林的夜晚,气温会寒冷成这样吗?
要知道,他的体质已完全不同于常人了。
“老三,你这哪是冷的,被吓的吧!平日里没见你胆子小成这怂样啊。”旁边立刻有人嘲笑,说着还弯起手臂向那老三展示自己蓬勃的肌肉。
“哎呦,你可别吓着人家,老三啊,害怕就到哥哥身后躲着,哥哥保护你!”有人接话茬,男人们的哄笑声响起。
横斜枝杈上,几只乌鸦抖了抖翅膀,黑亮的眼睛俯瞰着下方闹哄哄的五名人类,没有飞走。
老三脸色不大好看。
“够了。”
略为沙哑的男声响起,笑声立刻停住。
四个大汉条件反射闭了嘴,纷纷看向坐在中间的男人。那男人不同于在座其他人,都穿着件兽皮制作的工字背心,将极具威慑力的臂膀现于人前,他全身上下裹着件黑色长袍,除了脸和手没有一寸皮肤露在外面,身躯在五人间最为瘦弱,吊梢眉,三白眼,脸色蜡黄,尽显阴沉。
很显然,这位是五人的头领。
此时这黑袍男人身子坐着不动,四周环顾一圈后蹙起眉,他其实也直觉这林子里有古怪,然而一路留意过来,除了温度低点并无不妥之处。
又看了看置于正前方的生死盘,那是个透明的圆盘,里头封着只约一指长的白虫,此时白虫正安静地趴在圆盘正中,一动不动。
生死盘,顾名思义,能预知危机的宝物,是他从一个道士身上搜出来的,那道士生前曾靠生死盘多次躲过他们的追杀,当然,最终还是被他亲手砍下了脑袋。
生死盘中生死虫,生死虫知生死劫。生死虫不动,意味方圆十里内并无危机。
并无危机……黑袍男人敛眉沉思两秒,很快做出决定。
“净秽相推,生寄死归,布阵!”他沙哑道。
生死盘的确能知吉凶,但出生入死无数次,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此言一出,四人皆惊。
哪怕是最先提出疑虑的老三也愣住,几人面面相觑了一瞬,却都没有提出异议,很快纷纷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物什,那物什仅有巴掌大,通体泛红光,内部流转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精密符文。
四个壮汉每人都滴了一滴血到上面,血液没入晶莹剔透的表面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即那物什便凌空悬浮起来,没入四人额间,瞬间消失不见。
黑袍男人默默凝视着他们,此刻深吸一口气,双手拽住自己衣领,用力一扯!
刺啦!
那件黑袍被整个撕开,然后是他的皮肤,他的血肉……瞬息之间,黑袍男人如同被劈成两半,一道裂痕自脖颈延伸到腹部,内里血肉疯狂蠕动,可见五脏!
“承天时行,万物化光!”
裂成两半的黑袍男人仍保持端坐,双手高高举起,声音高亢,几近撕裂。
与此同时,一只金色的,璀璨炫目的东西自他腹中飞了出来!
那是只三足金乌!
金乌直冲云霄,在五人上空盘旋三圈,空中黑云都被驱散,露出了皎洁月光,随即以雷霆之势俯冲下来,越变越大,顷刻间已有一座房屋大小,拖着长长的金色尾羽,砰一声,直直撞入五人间!
烟尘四散。
发黄的发丝扬起,黑袍男人缓缓睁开眼,眼前既无金乌,也无篝火。
五人燃起的柴火早已熄灭,金乌也没入地底,一个直径五米的赤金法阵无声浮现于脚下,四周符文流转,阵法中心一只三足金乌引吭高歌,振翅欲飞。
四周沉寂,那些藏匿于阴影的眼睛尽皆散去,鸟兽绝迹。
然而——
仿若一片祥和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在十多米的地底深处,张开了那空无一物的,荒芜的,被称为眼瞳的器官。
地面五个身手不俗的大汉,包括那个刚刚施展出惊人法术的黑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