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

箫声一停，苏茶才发现周围安静得出奇，仲春夜间，周围什么虫鸣鸟叫都听不到，诡异得很。

男子正是萧珩。

他让江世琮配合遣散了附近的仆役，以此处为中心，设下覆盖整个府邸的结界，以探查妖气。见来人穿着素雅普通，衣装脏乱，面上的粗布虽挡住了大半张脸，仍能看出是个年龄不大的姑娘，以为是不曾在主宴厅见过的粗使丫鬟，不由得微微皱眉。

“夜已深，”萧珩收起手中玉箫，警告，“姑娘莫要乱走动。”

那少女却两眼懵懂，一副呆相，像是完全没听进去他的话。

“姑娘？”

重复，他耐心有限。

还是不说话，而且怪得是……少女盯着自己，眼神滴溜溜直转，从上看到下，从下看到上，毫无女儿家的矜持。

这种女人他遇见过不少，但敢这么直白打量自己的还是第一次见。

无礼。

她既不答话，萧珩心道，如今结界已成，短时间内也出不了什么乱子。转头便要离开。

况且人各有命，他从来不喜多管闲事。

生也好死也罢，他此行下山的目的在于匡扶皇族，调查“魔种”，稳定晋阳屠龙阵阵眼，而不是过度插手他人家中事务，保护什么可能被妖物、邪祟戕害的凡人。

这头苏茶看着眼前的俊朗公子，以及穹顶隐隐光华流转的罗网，思绪却飘出老远——

这一场景她从未在小说剧情中见过。

不知道是不是作者叙事视角问题，《嫡女策》中从未提到过此情此景下，“苏茶”会遇见这么一号人物。

法术？颜值出众仙气飘飘的男配？全都不在已知的原文故事里。

莫不是她的出现改变了什么剧情？还是说，作为配角，她私自改变李氏母女经历的支线剧情影响了故事的走势？

这人大概就是仙侠小说里写的什么修仙人士，像极了什么《xx修仙传》《xx奇侠传》里的男主男配，什么御剑飞行，降妖除魔应该都不在话下！也许她也可以通过他拜入修仙门派历练一番。这大好的机会放在跟前，不牢牢抓住，难道要以后都跟着江怡婷这种只知道窝里横的小丫头斗来斗去？

那得多没劲儿啊！

眼见萧珩要走，她回过神来，顺手扯住他的袖子说：“帅哥！先别急着走！你还收徒弟不？”

那神采飞扬的劲儿，仿若一朵迎着夜色绽放的朝阳花。

然而她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手上此刻糊着的、发散着恶臭的……马粪。

萧珩本在疑惑女孩儿那声古怪的“帅哥”是什么意思，对她的靠近未来得及作反应，鼻端隐隐传来的气味让他不禁低头一看——

只见原本整洁干净的青色衣袖被黄绿相间的泥状物糊了个斑驳，还有些干草碎叶混杂其中，带着阵阵臭气直往鼻子里钻……

这玩意儿除了屎，还能是什么？！

不看还好，一看，绕是平时萧珩性子冷，都忍不住怒意上涌。

他此生何曾受过这等唐突？！

“胡闹！”

萧珩猛地一挥衣袖，甩开苏茶。因在桥边，少女被那力道振得后退几步，一声惊呼，从栏杆上翻了下去，“扑通”落进水里。

萧珩皱着眉，一个净身诀除掉污秽，但鼻尖仍能隐隐闻到马粪的臭味儿。

女孩儿在水中呼救了几个起落，忽然不见了人影。

萧珩整理收拾完仪表，方才想起刚才落入水中的少女，四下张望一看，湖心水波莹莹微漾，浮萍荷叶随着余波轻轻晃荡，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他重重叹息一声。

麻烦。麻烦。

躲着麻烦走，麻烦却找上门来！

无奈，人也不能不救。萧珩长袖一挥，周身笼起一层水光，然后一个腾身，跃入湖中。

——

坠落。

少女被强烈的失重感包裹着，向下坠落。

细碎的轰鸣刺激着耳膜，她就这么向下落啊落啊，衣衫在水中飞舞翩跹，像水草一样延展开来。

水轻轻地拥抱着她，温柔又包容。而她两眼紧闭，没有任何挣扎，仿佛生命已经快从弱小的躯壳中流逝殆尽。

岸边的光逐渐被黑暗吞没……

就像她的意识。

……

“你叫什么名字？”

“苏茶。”

“……为什么江家人不姓江？”周围人唏嘘。

“因为……因为……”她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是妓子生养的野种！”有人高声叫嚷。

……

“以后有事就来找我，我会护着你。”

那张脸陌生又熟悉，面容清俊，目光柔和，唇边带着浅笑。

她犹豫着，把手叠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