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
顾南枫与江知意像是读者,听着书写者的倾诉,看着别人的人生剧本。
顾南枫:“离家近十年,难道不会想念家人吗?抱歉……我不该问的,如果您不想与我们分享,可以不说的。”
男店长:“想,谁会不想念家乡呢?”
他盯着某一处景象,眼睛无神,淡淡的说:“可是我们回不去了……”
江知意:“这?发生什么事了?是家庭纠纷?还是……财务纠纷?如果你们需要帮忙,说出来,说不定我们可以帮您。”
女人从里屋走出来,脚步沉重。她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她倒了杯水,紧紧攥在手里,“都不是,你可能帮不了我们,但还是谢谢你。”
她苍老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她自认为那是她此时最好的表情来表达感谢,殊不知比她嚎啕大哭还要难看,还给人带去了一种诡异和惊悚的感觉。
滚烫的茶水,她自己都不知道攥了多久。
巷子里的花照常盛开,小店也照常营业,客人还是那么几个。
后来,顾南枫与江知意经常到这个地方来散步,每次都会来这儿尝一碗正宗的牛肉面。其实,吃饭只是个噱头,他们是想看看这对夫妇过得好不好。
哪怕日子过得平淡如水……
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朋友。
直到有一天,男人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他们的情感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滚滚流去。仿佛把半辈子的委屈与无奈通通吐了出来,这才能喘口气,过接下来的日子。
情感在心里一旦有了缺口,是没法挡,也挡不住的。
说到敏感话题,男店长摸出了香烟,他打开烟盒拇指与食指夹着一支,中指一挑,香烟顺势由食指和中指接住。香烟卷在他那指节分明又粗糙纤长的手中舞动翻滚,像大风卷着麦浪,徜徉在金色的麦田里。
在点火的时候,他的手在上衣口袋上来回摩挲着,寻找打火机,在这个空档,香烟不小心被衣袖扫落,掉到了地上。
他无奈,捡起香烟放在桌面上,烟盒又塞进口袋。
男店长:“我们的儿子,十五年前,考上了省里最好的警校,我们俩一直都为他骄傲。”
他注视着自己的妻子,眼神透出无限温柔,此刻什么都掩盖不住他那自豪的神情。
江知意吃着面,赞叹道:“省里的警校很难考,招生也比其他学校少一些,他一定非常优秀。”
男店长:“是啊!他确实很优秀。”
“他要是还在的话,应该也会跟小赵一样,在意气风发的年纪……说起来,小赵比他还要年长几岁。”
他口中的小赵,就是那位送快递的小哥。
顾南枫与江知意听到这个消息,都猛地抬头,瞪大眼睛互相注视着,仿佛瞪得瞳孔都要快爆炸,怔在那儿。
这一碗面条恐怕都久久不能消化掉这爆炸性的消息。
男店长自顾自的说起来,“他是因公殉职的,因为是缉毒警察,到现在连个墓碑都没有……”
顾南枫与江知意沉默着,因为此刻所有的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没人能感同身受,更没人知道这对夫妻,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度过了那些煎熬的日子。
江知意淡淡的看着他们,缓缓说着:“您的儿子是英雄。”
江知意微微仰头,闭着眼睛在思索什么,又忽然睁开眼睛,说道:“我始终相信人走后在这世界上是有灵魂的,而墓碑仅仅是□□的归宿。灵魂该归往何处,取决于一颗颗跳动的心脏,他们的牵挂在哪,他就在哪。”
她的语气不快不慢,却铿然有力,像是在倾诉命运的不公,又像是在悲悯他们的不幸。
没办法,我们都是其他人的人生剧本的旁观者,对待这种事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人的力量往往太渺小,渺小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接受,或坦然或愤怒。最终的苦苦挣扎只为了能化作一口气撑到最后,完成这一场场人生闹剧。
顾南枫:“您上次所说的念想,就是这个吧?您摆脱痛苦的办法,就是认为他还活着?”
男子摇了摇头,露出释然的笑,“没有。他确实去世了,这是我们这十几年一直在接受的事实。但我们也确实觉得,只要我们不搬家,他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虽然,这只是所谓的封建迷信……”
江知意:“民间确实有这种说法,但并不能称它为封建迷信。人活着都需要信仰支撑,信仰无大小之分,只要能给别人带去希望,便无需验证其对错。我一直认为,灵魂所在之处即是心安,归去的人时候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周羽在一旁默默地点点头。
男子继续说道:“我们只是觉得……对不起他的爷爷奶奶。”
顾南枫:“为什么这样说呢?”
“他爷爷一直是反对他从事这个行业的,缉毒警察,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因为我的弟弟,他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