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谢堂前燕翩翩
三月,对于京都来说,虽是和风习习,城里的春色却不浓郁。戒备森严的宫闱位于京都的最中心,皇宫的午门外安排了八路禁卫值守,再向南走跨过太和门,是宽阔无比的长康道。京都的春色,在长康道上更为明显些。道路左右多植柏树、玉兰花,葱绿雪白掩映之下尽是高官显贵的官邸,交错密布,有大大小小十多处。为了便于向皇帝禀事而居住在离皇宫最近之处——这里尽是位于权力顶点之人。
京都的小孩子们常会说,如果能拾到长康道的一片砖瓦,可换黄金万两,如若是令狐府的砖瓦,可换黄金半城。令狐府是长康道上最为气派的府邸之一了,这一方面来自于当朝左相令狐庄手中的重权,另一方面与令狐氏族的繁荣兴旺有关。令狐氏族在朝野中的活动,起始于百年前,令狐氏的祖先自科举入仕,高中状元,自此令狐氏的势力在朝中扎根、壮大,势力又涉足各个商会,财力雄厚,如今已是朝中不可忽视的一支“世家”。
但令狐世家最为特殊的一点是,令狐族人是实打实的出自寒门。本朝向来注重血脉,当今世家上溯族谱,无一不是与皇室血脉相连,或者原是皇亲国戚、尊贵无比,或者出自开国功臣,而世家之间又世代联姻,互相关系错综复杂,官职也被世家垄断,或多或少地又在暗中牵连科举,民间出身的士人,大多由吏部安排到不重要的职位,或者分派到地方做个十年八载的小官,高管要职则决不曾安排他人。殿试所出的进士名单,兜兜转转仍是冠着那几个世家的姓名,皆是士族子弟。
今年,一个人物的到来却注定要打破朝中的平衡,这个人物就是月初新科及第的状元,陆庭曜。
一座银顶官轿从令狐宅邸前不紧不慢地经过,最终停在谢府前。还没等轿子停稳,帘内即伸出一只手掌试图掀开帘子,谢家的管事赶忙迎上去,扶稳了轿子内的人物。
“陆君,请小心脚下。”
说话之间,一个约莫二十左右的青年从轿中探出身来,他穿一身葱绿色装束,腰间系一条蓝白色花纹绦带,脸庞白净,目若悬珠,一双桃花眼,眼尾略垂,虽不笑而自有盈盈笑意。他抬眼看着眼前华丽的谢府,有些局促地对着谢家管事笑了。
“多谢……”,谢家管事见陆庭曜欲言又止的模样,及时地回答道:“小人乃谢家管事,周兴和。”
陆庭曜微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多谢周管事。”
跟随管事的引领,陆庭曜迈入谢府正厅。工部尚书谢砚正坐于中央,他约莫四十岁上下,是当今谢家的重要人物之一。在陆庭曜及第后,不少官员向他抛出橄榄枝,意欲笼络这位前途不可测量的青年才俊,将他拉拢到自己的派系内,谢砚便是其中首位。
只见周兴和上前低声禀告,“主人,新科状元陆庭曜已经带到”。谢砚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待陆庭曜行过礼,谢砚走上前来拉住陆庭曜的手,言道,“陆君多礼了,请上坐。”
谢砚将陆晦带入侧室,待二人坐定,立刻便有侍女端上茶水,燃起熏香。侍女恭敬地奉上茶水后,自两侧拉起竹青色的帘子以阻隔外界的干扰。
谢砚酝酿些许,开口道,“我虽然在京畿任职,但地方上的事也多有知晓,前月潭州刺史写信于我,说起本州有一位百年一遇的奇才,所出文章见者无一不拍案称奇,便是本州的陆庭曜。今日一见,龙章凤姿,果然不同凡响。”
陆庭曜保持着微笑,拱手说道,“区区不才,有幸得谢尚书和唐刺史欣赏,不胜惶恐。”
“陆君所做的文章,我已看过了,纵横捭阖,淋漓尽致,令人三日不知滋味。本朝以来,所出状元不过三位,能有陆君这样的人才,是我朝之幸啊,”谢砚停顿一下,微笑道,“尤其是,陆君出身草堂,却仍能努力不懈,听闻圣上对你颇为欣赏,必将委以重任……”。听闻此言,陆庭曜心中一时间心中忐忑与欣喜共存。
前朝削减官学之后,因为私塾曾传播不利于皇权的谋逆言论,诛杀相关者,打压民间所办的私塾,也已经有几十余年了,而国子监及其下属的六学,多只收士族子弟,平民学子想要入读学校,参与科举,已然很难了。科举之中暗中操纵的事件,虽然不甚猖狂,但也已成为心照不宣之事,平民入仕之道就变得更加困难。
他虽然出身在潭州平平无奇的人家,但他天赋极高,自幼聪明伶俐,特别是在文章诗词上,五岁起即名扬周边乡镇,从小到大无数人对他寄予厚望。乡镇的官员与士绅都言他必然能够突破如今世家垄断的科举,一举高中。
回过神来,陆庭曜心中也了然谢砚此番邀请拉拢他,是希望他能够加入谢家的派系,成为谢家之后在官场上的助力。而他心中相信为官最重要的是体察民情、廉洁奉公,最不屑于官场上拉帮结派的行径,另一方面,他还尚且不清楚官场中的势力情形,并不想在此处轻率地向谢砚示好,于是只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
“如若区区真能与谢尚书同朝共事,必定不负皇恩与谢尚书的青眼,勤政为民,敦谨守职。只是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