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毁灭
白若月到达青城镇时,城中有一处冒着烟火。火焰竟比上一世易州城外驿站的火还要大得多,因着火的那一处,是坐高阁。
她从前不晓得那是什么地方,如今知晓了,是望春楼。
紫衣姑娘从马上跌下,摔在地上,痴痴地说着自己已经猜到的事情,“这……是望春楼?”
“是……”紧随其后的范十一吓得哭了,冲着着火的地方大喊着:“公子!公子!你在上面么?”
他赶紧跑向街边的水缸,拿起木桶舀着水,泼向火焰,一边泼水一边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救火啊!”
大火呼呼呈燎原之势燃起到天上,那个名叫望春楼的地方,从前没有牌匾,如今世人也不知晓这是座什么高楼。高楼隔绝凡尘,在香云之下,竟让人油生一种“烧了也好,毁了也好的”的想法……
白若月心如死灰地留着眼泪,痛苦地咳出一口血来。她捂着胸口,里头那颗心,已经碎了。她嘴唇颤抖着,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哭青广陵这个骗子,笑自己这个傻子。
半晌,姑娘薄唇颤颤,望着火光后的月夜。
十五月明,彩云追月。
只见香云低处有高楼,可惜高楼,不近木兰舟。她想着来救他,来见他,不论生死相守在一处,可他呢?已处高楼,已处火海,将一切都抛了!
白若月说了此间的最后一句话,而后闭上了眼睛。
她道:“青广陵,你又骗我……”
半个时辰前,望春楼里。
范无咎带着范县令走上高阁的时候,青广陵正坐在酒席之上,平静地望着范县令。他好似已经等候多时了。
范县令左右看看,发现有些不对劲,除了范青许以外,其余众人倒得倒,歪得歪,好似都昏了过去。
他还发现,这一日的范青许,与从前好似不是一个人。他眼中带着无比的坚毅,半分不像从前那个木讷的书生。范县令皮笑肉不笑地试探着,整个人躲在范无咎身后,没敢向前,问:“青许贤侄?这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我还没到,众人皆是醉了不成?”
“是啊,范大人,范叔父。”青广陵声音低沉,听着瘆人。他忽地从后腰拔出短剑来,一剑刺穿了范县令的胸膛!只听“嗤”一声,鲜血蹿起老高,激到高阁之上的横梁上!
范县令大喊一声“啊”!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那剑好似故意刺偏,没中要害。他得以拉着范无咎的衣摆,“儿啊,我的儿啊!快帮为父杀了他!快救我!”
范县令望着范无咎,觉得诡异极了。范无咎仍是面无表情,根本不是他从前那个孝顺的义子。只见这个无咎公子眼中疏离,好似瞧不见生死,也装不下任何人。他径直朝着青广陵走去,那衣摆极自然地从范县令手中抽出,他淡淡地同范青许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轻飘飘如一瓢若水,总归三千,不该有何特别一样,可却在旁人耳里听着,如鬼临人间,已浑然不在意生死。他道:“你不活了,是么?”
哪知从前那个满肚子文章又老实持重的书生范青许,今日如同一个地狱罗刹,他将范县令身上的剑拔了出来,让他的血流得更快一点。他将那剑握在手里,看着身边已经中毒的众人,幽幽地答着范无咎:“不活了。这世道,合该一起毁灭。”
范无咎从腰间拿出火折子,揭开盖子,里头燃着熹微的火星,他吹了一口,让火焰燃烧起来,唇齿间一碰,挤出几个随意的字来:“一起毁灭吧……”
手里的火折子被抛入空中,“哧”!
燃起了已浸过火油的柱子和门板!
待火折子落在地上时,大火熊熊而起,已听不见落地之声。周遭一瞬间湮灭在火海里!
范县令看着眼前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再不是他眼中那个孝顺的义子和温润的书生,他嘴里喃喃念着:“鬼啊!有鬼啊!鬼杀人啦……”
“你们到底是谁?”
“不,不,不!我不信,你不是无咎,你不是我的儿啊!你到底是谁?”
正在这时,滚滚黑烟将被下了蒙汗药的酒弄晕的人,呛得纷纷醒了过来。
南守仁最先醒来,他还带着酒气,睁开惺眼睛,就看见了满身是血的范县令,和拿着剑的范青许。瞬间酒意全无,他一边往后退,一边虚情假意道:“青许兄弟啊,怎么还拿着剑呢?无咎,快跑啊!着火了!”
青广陵抬手就是一剑!刺入南守仁后背!才回他道:“我在此间活了三世,尤想着靠邪不压正收了你们,只是,我等不及了。我不知道是吴大人的车马快一点,还是你们的刀剑快一点。我不想任凭时间流逝,又给了你们机会,再将账本抢回来,将所知这件事的人和物都销毁。我不想冒那个险了。所以今日一早,我便悟了——天不证道,我来证道!”
“啊……”南守仁一脸不懂地看向两人,觉得自己死得不明不白。他站不住,顺势跪在地上。
范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