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霜听罢一愣:“如此说来,燕王此行果真只为清君侧?”
高老太太冷哼一声:“长叙叔侄之情,就是说他要待在京城,不会再回北境;万事多学尧舜,是说天下有能者居之,让圣上退位让贤;只谈叔侄不谈君臣,是告诉群臣这说到底是他们霍家自己的事,容不得他人置喙。”
溱霜讶异于只言片语中竟有这般许多深意,霎时间更觉得那皇宫深深,步步皆是危机,想来还该庆幸自己没有嫁入皇宫,否则以自己舒朗有余而细腻不足的性格,怕是不多时便会惹上祸端。
王夫人见高崇文不置可否,便知老太太是一语中的,不禁问到:“满朝文武,就无一人反对?”
“正议大夫方守诚当面痛斥燕王不义不臣,被燕王划入齐、黄同党,命侍卫用铁鞭笞打至死。方守诚不过是个儒生,又逾耳顺之年,哪里经得这个,几鞭下来便筋骨具断,在那皇宫外院匍匐哀嚎,听得满朝文武心惊胆寒,哪个还敢进言。”高崇文讲至此处,紧闭双眼,似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那方守诚最后就扑死在我面前,口中鲜血险些沾上我的衣襟,一代大儒落得如此下场,叫人心寒呐。”
众人听罢,各自无言。
“对了!”高崇文似忽然想起来什么,“那门口‘国士’二字,是谁挂上去的?”
老太太与王夫人均看向溱霜。
溱霜被这突然一问,不觉有些局促:“啊,是我……”
她本想说是她和溱雪一同去挂的,但又担心父亲觉得此事并不妥当,平白连累妹妹挨骂,便吞下了后半句话,只说“是我”。
高老太太看出溱霜担忧,便主动接过话茬道:“是我让霜儿挂出去的,如何?”
高崇文见众人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朝母亲作了个揖道:“此举甚妙,昨夜京中不少同僚府院均被军卒闯入,虽是没有伤到人,毕竟闹得鸡犬不宁。燕王世子带兵进城时恰巧瞧见了高家府门有女娘在悬挂先皇御笔,便留下一队军卒守在御笔之前,也算是护了高府周全。”
溱霜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但高崇文接着对溱霜说:“只是兵荒马乱之中,你一个女娘如此冒险,毕竟不妥!”
溱霜正欲解释,忽听得门房来报,说家中诸位公子也回来了。众人忙迎出去,一番交通,左不过说一些昨夜纷乱,幸而平安的话,随后大家便各自回院。
王夫人拉着溱霜进了自己房间,眼下大事已定,她心中倒是牵挂起另一回事来。
“这场纷乱如此平息,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只是可怜我儿,”王夫人牵起溱霜一对玉手,不住惋惜,“要不是闹这么一遭,你早该入宫成礼,现在已经贵为皇妃。如今圣上受困,入宫是不必想了,只盼不要影响到你未来的婚事。”
作为母亲,无不想为子女计深远,溱霜也明白母亲的心思,只能劝慰道:“阿娘不必惋惜,反而应当庆幸才是,多亏女儿还未出嫁,否则今日势必被困深宫,又如何能像这般在母亲膝下尽孝。”
溱霜对于自己当不了皇妃一事倒是真不惋惜,一则如她先前所言,二来嘛,她和当今圣上实在是不对付。
高家与皇室素有姻亲,因此溱霜自小就经常随家中姑嫂进宫走动,与当今圣上也算是青梅竹马的交情,加上她自小就长得活脱脱一个璧人,霍玄炽对她可说是青睐有加,临朝不久便给她定了妃位,只等年满十八便可进宫。
但霍玄炽这个人,怎么说呢,溱霜对他的评价是“志大而谋小,图远而性躁”。或许是因为贵为皇家嫡长子长孙,人生之路太过顺遂,他身上充满了没来由的自信,几乎已经到了盲目自负的程度。每次溱霜听到他在自己面前慷慨激昂地念什么“挥剑扫六合,宇内无附加”的时候,都很想抄起他书架上那本读了三年也没读完的《资政》砸到他的头上。
溱霜是个务实而自由的女子,本就受不了霍玄炽的清谈阔论,方今受了这番变故,更对那高墙深阙避之若浼。当下她内心甚至有一丝自己都未尝察觉的窃喜,恰如鸟脱樊笼,鱼投泗水。
王夫人见溱霜如此豁达,内心也宽慰不少,母女两人漫谈闲聊少顷,倒也解了近日的忧愁。
“要说也多亏昨夜你出门撞见的是霍青寒,要是遇见不识得的兵娃子,把那御笔当废纸,高家当真是没计奈何了。”王夫人现在回想起昨夜种种,还不免心悸。
溱霜昨夜没敢回头,此刻倒是对这位燕王世子好奇起来,毕竟看当下的局势,今日的燕王世子就是明日的当朝太子。
听溱雪所言,这人似乎是个豹头环眼的黑面武夫,想到这样一个莽汉要入主东宫,溱霜不免感到有些滑稽:“阿娘,燕王世子是个怎样的人啊,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王夫人帮溱霜理了理袄裙:“燕王离京时你还年幼,大抵也见过这位世子几面,只是不记得了吧。娘对他也不太熟悉,只记得小时候是个白白净净的公子,没想到现在长成那么个样,北境风霜真是不好捱啊。”
王夫人轻叹一声,又认真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