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须一别

崔筠匆匆去了桑府，见桑紫病恹恹躺在床上，再没有往日生气。

一见崔筠，桑紫独留她一人，拉着她手道：“筠儿帮我！”

崔筠见她圆润的脸蛋似削尖一般，泪眼盈睫，心中不忍，问道：“你让我如何帮你？”

“我要见方旭。”

发生了这些事，无论桑紫如何请求，桑家都不允许桑紫再见他。桑紫派人打听，知道方旭这几天就要流放，想见最后一面。

“也不知为什么，见面时我们总吵架，但他发生这样的事，我就想送送他，安慰安慰他。流放怕什么呀，不是小命还在。”桑紫说着哭中带笑。

崔筠见她如此，忍不住应下了。

她一出门，同桑紫母亲道：“伯母，阿紫姐姐心里有结，不让她见最后一面，这个坎她过不去。她平时看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却最是重情，”桑紫母亲听了点头，她自己的女儿，如何不知道？

崔筠又道：“到时我随她一起，我们就远远看着，阿紫姐姐开朗，这事很快就会过去的。”

桑紫母亲同意了。

桑信早早打听到方旭流放之日。

这日一大早，桑信携桑紫一起来接崔筠，浮光现下有时间，一同去了。莹玉听说此事，央求了崔筠要同去。

崔筠惊讶莹玉竟主动请求，莹玉一脸气愤道：“我敬佩这对兄妹，卧薪尝胆这许多年，有勇有谋，为人忠义，我该去送他一送。”

一行五人并两个丫鬟跟随，驶往城门之南，出了南城门，又走了一段路，等在城南云峰山下。

到了日上中天，车上几人已在山下的大石上坐了多时。桑紫遥遥张望 ，山石之后，着捕快官服的一人出现，她的心砰砰砰的跳，那人之后，是数个穿囚服的犯人，脸上都黥了字。

桑紫数着数，一个、两个、十五、直等到第十八个，终于看到方旭的身影。

他低着头，头发乱糟糟，脸上有一团墨黑，等他走的越来越近，其余几人都识出是方旭，纷纷站起，桑紫更是忍不住，走过前去。

桑信拿了一包银子塞给官差，好说歹说答应让方旭留下一刻钟。

方旭一抬眼看见众人，踟蹰着不敢上前，桑紫走上去拉他。她一走近就发现他脸上那团黑字，是一个“囚”。

方旭发现桑紫看他，捂住右脸刻字。他手上带了锁架和铁链，一动就哗啦啦的响。

两人一起走进崔筠等处，方旭脸上再没有从前毫不在意、睥睨一切的眼光，反而对着崔筠郑重一礼：“此前冒犯姑娘，方旭在这里赔礼。”

他起身时与浮光对视一眼，浮光摇头。

崔筠与莹玉一起扶起他，道：“往事不可追，以前的事，都结束了。”

莹玉行了一礼道：“虽不相识，但我佩服二位胆气，请容我一拜，改日我再去看看汐云姑娘。”

提起汐云，方旭心中一痛，他在狱中听说汐云已死，尸首尚不知在哪里。

纵然抱着必死的决心，但见众人出言安慰，忍不住眼中一热，转过头才忍住了。

官差已经在催了，方旭这才转向桑紫，见桑紫一脸期待望着他。拱手，弯腰到最低，道：“罪人以前对姑娘多有得罪，如今也算罪有应得，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期，姑娘保重。”

说完又对着几人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既然终须一别，不如早说再见。

桑紫哭着去追他，被桑信拉住了，桑紫疯了一样挣扎掉桑信的钳制，追上方旭，拉住他的囚衣，哭的说不出话来。

方旭不敢回头。

桑紫等了许久才道：“我等着你啊！”

方旭觉得心口一热，整肃面容回头对桑紫道：“心愿已了，我不会再回来了，此后长居岭南，姑娘请自便！”

桑紫悲痛欲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哭倒下去，崔筠和莹玉忙过去扶，崔筠将桑紫搂在怀里，不让她看方旭离去的背影。

送完方旭之后，桑紫消沉了许久，崔筠每每去劝，也不见作用。

崔筠无奈，了无趣味，索性不出门，每日在府内琢磨新曲。这一日，崔筠时不时听到锣鼓爆竹声，到了傍晚，简直是鼓声震天响。

“咚咚咚”，欢声笑语连绵不绝，还是莹玉喜的告诉崔筠：“传闻北边襄州一役胜了，百姓们在外面庆贺呢。”

崔筠听了也是高兴，“襄州？在往北就是旧都了。”

姐妹俩互看一眼，莹玉忽然笑的流出泪来：“若是这一仗胜了，再往北去，不知夏国是否愿意放回姨父？”

崔筠也想到这个了，努力忍住不失态，回道：“若是那样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我要再回旧都去！”莹玉泪中带笑。拉着崔筠就要出去。崔筠见莹玉比往日活跃的多，任由她拉着出去。

一到外面，满城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比过年时侯还要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