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芫娘和红芍翠翠她们说的事无巨细,眼看天色渐迟,才收拾好食盒,往姜家的小院走回去。
只是才进院子,她便瞧见屋门半开着。
果不然,是姜禄在屋里。
姜禄循着脚步声懒懒散散地望芫娘一眼,而后才诘问道:“又不在巷头摆摊,还这么迟才回来?”
“晚上的饭呢?伙房里乱七八糟,先前就叫你包的笋粿怎么也没做?”
可芫娘却只是瞥他一眼,根本不急着回话。
如今是将春时节,春笋亦是时鲜。
拿尚未破土的懒笋去皮仔细处理,拌上麻腊肉同腌制风干的萝卜干,再加芽菜,用麻油炒香,最后再用搡捣好的糯米包裹成团,吃来唇齿留香,更不易粘手。
笋粿其貌不扬,但一口下去,粿皮柔软米香醇厚,春笋鲜嫩,绝没有丁点的麻味,和着萝卜干相得益彰,格外爽脆。而芽菜和腊肉,更是为整个笋粿的馅料添上了浓重的咸香味。
这吃食算不得精贵,只是吃个节气,若过了春日,便是全天下也难再寻一份的滋味。更重要的是,这笋粿做来实在费工夫。懒笋若是迟上一时半刻功夫见了光,滋味便会大打折扣。
“我又没将厨房锁住,想吃,你不会自己去包?”芫娘自顾自拿起茶杯喝下一口水,彻底不将一旁的姜禄再当作一回事,“你光说要吃这吃那,我哪来的钱给你买笋?”
姜禄皱住眉头,连带着声音也重了好几分,只是阴阳怪气道:“你天天出去卖东西干什么吃的,钱呢?”
“赚不着钱,你还回来干什么?那钱箱子里的银子你都动了,你还说你没钱?”
“你想要钱?”芫娘听得他算是说到了点上,索性直直迎上姜禄的视线,“那你先说,你把我的玉环弄哪去了?”
那十两银子早就攒够了,她的底气都好似比先前足出不少:“我问你话,你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
“把东西还给我,不然我可就报官去了。”
姜禄一怔,似是没料到芫娘有胆量跟他犟嘴,他很快嘲弄似得将目光搁在芫娘身上梭巡一圈。
“报官?你能耐大了?忘了你先前那个红芍是怎么进的大牢?”
“姜芫娘,你是不是也想去吃几天牢饭?”
芫娘蹙了蹙眉头,一时被姜禄这读书人恬不知耻的模样惊到了。
人人都说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每多读书人,倒不似是假话。
姜禄见状,以为芫娘生了畏惧,不由得更加得意忘形:“你就不知道想想,我怎么可能跟你一样?”
“姜芫娘你别忘了,我可是个秀才,如今在县学中年纪最轻,便是见官都不必下跪,眼见得就要拔贡生进府学。”
“就算这香海县的秀才不稀罕,可几年才出一个贡生?凭我的成绩,县爷会为你这么个娘皮跟我生不痛快?折了县上的贡生苗子?”
“你……”芫娘蹙起眉头,一时语塞。
芫娘瞧着姜禄的嘴脸,自知他是拿准了她就算报官也会被草草了事,所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她人微言轻,却终究还是忍不住朝姜禄呛道:“那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拿我的东西?”
姜禄瞟着芫娘,又嗤然发出一声冷笑。
当初要不是他爹娘捡姜芫娘回来,她早就该咽气了。姜家养姜芫娘这么多年,她的什么不是姜家给的?
如今姜家安不下她姜芫娘这大佛,她竟然还想走?
姜禄越想越忿,平日里虽一贯自诩是文绉绉的读书清贵人,可如今说起刻薄的话来,却半点也不推己及人。
“你的东西?”姜禄居高临下道,“我就是拿了你的东西又怎么样?”
他心中早就对姜芫娘嫌弃已久。
姜芫娘当初是从那青楼馆子后头的野地上捡回来的,本就不是什么正经来路。
如今她越长越惹眼惹眼,还成日抛头露面地做买卖,同巷子外头那些没文化的长工妓子们言笑晏晏,简直有辱斯文。
士农工商,商本就为最末,更何况是那些出身青楼的狐媚子玩意儿?
他次次从县学回来,都恨不得避着她走,生怕同僚瞧见他的“妹子”,能把他臊死。
“姜禄,你的书都念进狗肚子里了?”芫娘气得质问起来。
先前姜家大叔大娘在世,尚不许姜禄提那些捡回她的陈旧往事,他还算有个忌讳。
可如今老夫妇去了三年,这家里就属姜禄最大,他便也本性毕露,那些刺人的言语,他自然是能脱口便出。
姜禄狠狠朝着芫娘剜一眼:“你也配说我?”
“你这种被青楼扔出来的,果然都是不记恩的白眼狼,是野了心的小娼子。”
“你说谁是小娼子?你再骂一句?”芫娘听到此处,终于忍无可忍蹙了蹙眉心。
难以入耳的侮辱合着欺负红芍的怒火熊熊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