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带沈洛窈从后门进去的仆妇姓钟,是她母亲信任的近身嬷嬷。
钟嬷嬷为人严肃刻板,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凡是母亲吩咐的事,都会完成得一丝不苟,凡是母亲让传的话,会一字不差传达,除此之外不该说的,绝不多说一字。
钟嬷嬷告诉沈洛窈,夫人让她来带二小姐从后门进,沈洛窈一听是母亲的吩咐,只以为母亲怕她突然回来,府里其他下人见到,乱嚼舌根。
深知钟嬷嬷不会多说什么的性子,沈洛窈也急着想见母亲,没有多问就跟着钟嬷嬷,从沈府后门进去。
沈洛窈从来都是正门出入,除了年幼时不懂事,会闯到后门玩耍,她已好些年没有来过后门这个地方。
后门是沈府下人进出的地方,靠近下人居住场所,环境自然不可能与主人院落相比,但即便如此,这里房屋瓦舍也比那什么桃源岛少主府阔气豪华。
钟嬷嬷带她从花荫小径走,晚上花丛处蚊虫繁多,少有人走,沈洛窈心知这是为避人耳目,没有抱怨。
从后门庭院绕出来,楼台亭阁,假山奇石,花草林木都是沈珞窈熟悉的景象。
看到眼前熟悉的一切,沈洛窈心渐渐安定下来。
不过她有些奇怪,一路上没遇到任何人。就算是晚上,偌大的沈府见不到一个人也太奇怪了!
她以为会去母亲院子,没想到钟嬷嬷把她带到云瑶院,她从母亲院里搬出,住了五年的小院子。
“二小姐,夫人在里面等您,请二小姐进去吧。”钟嬷嬷把人领到正屋门前,神色冷冰冰的,和刚才没什么两样。
母亲身边的另一位管事冯嬷嬷站在廊下,一见到沈洛窈,热泪盈眶,殷切上前行礼问候。
沈洛窈在沈府门外敲门的时候,第一次开门的门房看到她,像见了鬼般,深受打击,心急地哭了,直到看到钟嬷嬷出来,才好受些,从后门进来走了一会,情绪已然平复,现在看到冯嬷嬷一如既往关心她,受冯嬷嬷情绪影响,眼里又有了涩意。
与钟嬷嬷不同,冯嬷嬷擅长察言观色,能说会道,总是在主人需要她的时候恰到好处开口。
沈洛窈对这位嬷嬷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从前一见到她,不是嘘寒问暖,就是夸她妆容衣饰好看,又或者说两句夸赞杜若杜兰的好话。
母亲身边这两位嬷嬷从小看她长大,不是亲人近似亲人。
但她没有忘记自己沈府嫡女的身份,不能随意表现脆弱的一面,她将泪意憋回去,却在看到屋里那张熟悉的妇人面庞后,压抑的情绪骤然轰塌。
离家后所有的委屈不安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它们终于有了渲泄的对象。
眸中水光一下子凝成大颗泪珠,沈洛窈泪流满面朝妇人跑过去,抱住妇人,一遍遍喊着,“母亲,母亲,母亲……窈窈回来了。”
她的母亲罗氏反手抱着她,同样哭成了泪人,“窈窈,窈窈,真是我的窈窈,你去哪了,母亲想你想得好苦啊……”
“母亲,是我,是窈窈,窈窈回来了,对不起,窈窈不该任性不听你的话。”
“不,是母亲不好,母亲没有保护好你……”
母女二人抱着哭了大半个时辰,才好好坐下说话。
罗氏紧紧握着女儿的手,生怕她再次消失似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干哑问,“窈窈,跟母亲说说这一个月你去哪了?我和你父亲……怎么找你都找不到……”
罗氏说着眼泪又不停落下,沈洛窈注意到她鬓边几缕白发,心中一阵刺痛。
印象中母亲容貌从来没有变化过,但现在那鬓边的白发让她看起来至少老了十岁。
女子为留住青春容貌要付出多少心思,沈洛窈当然知道。
然而母亲因她任性,短短一月就衰老至此,沈洛窈心里无比自责愧疚。
对着从小宠她爱她的母亲,她实在撒不了慌,一五一十将上元节那晚和流落到桃源岛的事说了。
她确实没有撒谎,只不过她怕母亲多想,就没提陆铉逼她成亲还与她有肌肤之亲之事。
她想着母亲若详细问起,也不瞒母亲。
罗氏听说她流落到什么桃源岛,并没有想象中的追根刨底,只怜惜地抱着她,轻拍她的背,温声安抚,“回来就好,窈窈回来就好。”
沈洛窈今天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现在窝在母亲温暖的怀抱,心安下来,便觉得肚子饿了。
罗氏听见她的肚鸣声,愈加心疼,她拿出手帕替女儿擦了泪水,然后才擦干自己眼泪,把守在外面的两位嬷嬷叫进来,让她们去准备热水和吃食。
嬷嬷们领了命,分头行动去了。
屋里又只剩母女二人,罗氏温柔地把女儿耳边碎发摞在耳后,轻声嘱咐,“待会先洗澡再吃东西。”
母亲眉眼一如从前温婉,沈洛窈突然有种从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懊悔,再次扑到母亲怀里自责起来。
热水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