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姜
若是师父还在,师妹怕是早就醒了,杜若坐在床边,思绪却随着一阵凉风飘回了过去。
那时他还很小,庄姜和黄钟更是只是两个小小幼婴,那时他每日便拿着一把小木剑,也不嫌累,去哪都带着自己的木剑,阿姜和小吕还太小了,他想说话的时候便去找师父,师父不在就自己拿着木剑挥来挥去,直到挥不动了再跑到俩小婴儿旁边和他们说话。
那一次天冷得透彻,但他已是炼气期了,于他而言并未感觉到寒冷,忽降大雪,他高高兴兴地捏了四个小雪人,最高的那个是师父,第二高的那个是他,手里还握着剑,剩下两个小的就是庄姜和黄钟,他把那两个小雪人捧起来,分别放进了庄姜和黄钟的怀里,他哪知道这么小的小娃娃受不了这冰寒,庄姜没一会便被冻哭了,而黄钟小脸都冻得发白,愣是没有哭出声音,他还以为是小吕喜欢而阿姜不喜欢,于是拿下了庄姜怀里的雪人,黄钟怀里的雪人化了水全渗了进去,冻得小小的黄钟唇色发紫。
后来还是杜若自己发现不对劲,赶紧将那雪人抱出来,那时黄钟已经冻僵了,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他急得大叫着跑去找师父,好在这时师父正好从山下回来,他只见师父施了个法,慢慢的黄钟才暖了过来。
他才听见黄钟小小的啜泣声,心里难受得紧,过去想摸一摸他俩的小手,又怕自己伤到他们,这时师父的声音从他脑袋上方传来,师父说:待你师妹师弟长大,和你一样炼气期的时候,你就可以带他们一起练剑、堆雪、爬树,只是现在他们还太小了。
师父并未责骂,他过去牵庄姜和黄钟的手,俩人的小手握着他的手指,那时候他大哭了一场。
师父,是我没有保护好师弟师妹。
此刻被困住的庄姜也在想念师父,她从小便在师父师兄身边长大,那时候展念和周萏还没有被师父带回不周,除了师父和师兄,还有一个不善言辞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师弟黄钟。
庄姜生得一副好皮囊,每每与师父下山,必定会有人夸赞她的容貌,却也偏偏因为她的容貌,当人们夸奖你赞美你厉害的时候,你能听出来他们赞美的是这幅皮囊,无形中忽视了她的努力与拼搏。
而在不周她却从未听过那样专门赞美容貌的话语,师父会因为她的进步夸奖她,师兄会因为她的招式夸奖她,师弟很少说话,但偶尔会说师姐是最好的师姐,在不周,她不因样貌而特别,其他人看到的是她,而不是她的脸,在这里她只是不周的一部分。
在被关押的日子里,她的新梦全是对不周旧梦的拆洗缝补,把那些美好的回忆翻来覆去倒腾,在她双手双脚都被镣铐束缚住的时候,不周成了她回不去的故乡,过去她见过对着故乡方向跪拜的人们,那时的她哪里能体会到乡愁的滋味,直到她体会到时,她却连对着不周磕头都做不到。
可是,她既已被关押,又为何会出现在这。恍惚间她甚至在想,那段被关押的日子是不是真实的,或许那只是幻境中的一环,但这念头随即又被她自己推翻,这世间谁能做出每一个人脸都清晰可辨的幻境,最大的可能便是她还在原来的地方,只不过不知从何时起陷入了幻境之中。
这时庄姜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混乱,好多事情刚刚想过又忘,又或者自言自语同样的话讲了几遍,而那天光是越来越弱了。
‘有怨方能作祟。’
无怨的游魂没多久就会被阴差带走,而有怨,才能加以炼制,要那怨气为你所用。
周萏仿佛被那书摄了魂,她几乎没日没夜地看那本书,而她现如今毕竟是凡人的身躯,在第二天的夜里,她看着看着睡着了。
梦里她出现在仙院的习室里,仙师慷慨激昂地在讲些什么,那声音进入她耳朵就变成了一个个没有意义的音节,她猛地站起来,冲了出去。
门外光芒刺眼,她本能地眯眼睛,待眼睛适应后看见正在练剑的大师兄,周萏有些发愣,大师兄没有魔息,没有魔印,穿着他最喜欢的紫衣,身后是不周后山的湖。
“师兄?”
杜若收起剑,招呼周萏过去“阿萏,过来吃饭了。”
此时画面变成了大师兄端着两个盘子放到桌上,师姐拿着几个果子从林子里走过来,三师兄正在摆碗筷,展念侧倚靠着树干对她说:“吃饭了,你磨磨蹭蹭地干嘛呢。”
她的眼神最后落在师父的位置上,她说:“师父呢?”
此时其他几人转向一个方向,师姐还招了招手,同时欢快地说:“师父!吃饭啦!”。周萏顺着他们看的方向看过去,在逆光中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轮廓,她眯起眼睛,想要减少进入眼睛的光线,把那逆光的人看得更真切些,但是光线实在太强了,她干脆站起来想要走过去,那轮廓外有金光围着,但金光却在缩小,她心里着急,急忙追过去。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