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6章
闻言,沈箬再次意外地看着他。
紧接着一丝诡异在心头窜起,她怎么觉得,裴恒今日特别反常?
前世裴恒会这样好心的,几近低姿态地迁就她的脾气,哄着她吗?
当然是没有。
前世她因为不想喝苦药躲在锦被中不肯出来,裴恒一句都没说,直接将她从床榻里整个挖出来,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一手箍着她的腰,一手端着药碗逼着她喝。
喝完了还笑她是胆小鬼,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逃避喝药。
今日竟主动端水让他去苦味?
莫不是她还在梦里没醒……
沈箬狐疑地看着面前的茶盏,内心纠结挣扎片刻,还是接了过去。
口中的确是挺苦的,她不能为难自己。
茶水一入口,苦涩的药味瞬间被冲淡了不少,平日里寡淡的白水今日竟如蜜水一般好喝。
沈箬小口小口地喝着,很快就喝下了大半。
裴恒站在一侧,望着小姑娘乌黑的发顶,若有所思。
沈凛在外间和府医商讨好了沈箬休养的法子,入内时正巧见到裴恒一手背后站在榻前,他的宝贝女儿则捧着一盏茶杯低头小口小口地饮着。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沈凛呵呵一笑,高声道:“裴将军,针灸可结束了?”
裴恒回眸,敛了眸底的情绪,回道:“大人,疚针已结束,沈姑娘应已无碍。”
沈凛看看埋首喝水的女儿,又看看沉稳有礼、眉间隐有无奈神色的裴恒,笑道:“这臭丫头乱喝冰饮,累得裴将军深夜给她针灸,老夫真是惭愧。有劳将军先挪步书房歇息片刻,老夫与小女说几句话就来。”
裴恒见沈凛嘴上虽责怪沈箬,面上却毫无恼怒之意,且他针灸结束是该走了,便颔首应下,抬步离开。
裴恒一走,屋内气氛立刻一松。
沈箬放下戒备,整个人松泛下来,半坐起来的身子往迎枕上一靠,懒散道:“爹爹,阿箬错了。”
这像是真诚认错的样子?
沈凛失笑,掀袍坐在金丝楠木圆凳上,道:“爹爹今日不训你,留下是要与你商量一件大事。”
父亲鲜少与她这般郑重地说话,沈箬被勾起了好奇心,不禁微微坐直了身体,问:“是什么事呀?”
沈凛道:“再过三月你就要及笄,爹爹有意为你择婿,这京都的儿郎,你可有喜欢的?”
择婿?此事她从未想过。
沈箬蹙了秀眉,摇头道:“阿箬并无心意的儿郎,也不想成婚。阿箬想永远留在沈府,永远留在爹爹身边。”
生母早亡,兄长早年失踪,这沈府中只有她和父亲相依为命,她舍不得成婚留父亲一个人。
“孩子话。”沈凛沉了脸,眼中却流露出浓浓的不舍,“难道你要呆在爹爹身边成为一个老姑娘吗?”
“这也未尝不可。”沈箬言语认真,“嫁人有什么好的,我一点都不喜欢嫁人。”
要按往常,沈凛定然不会再多提这个话题,可今日却十分不同,他沉默了良久,沉声道:“阿箬,你必须要开始择婿了。”
“爹爹为何这样说?”沈箬不解,抬眸时正望进父亲混浊的眼,与平日叱咤朝堂的老谋深算不同,那眼中是慈爱却无奈的神色,再细看时更是带着几分疲惫。
她惊疑地看着父亲,张了张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凛继续道:“阿箬,树大招风,水满则溢,爹爹官至首辅,碍了许多人的路。今日早朝,陛下话里话外对我的决论贬低责斥,或许他已动了打压之心。”
他长叹了口气,无奈摇头:“爹爹老了,为官之路也走到了底,也是时候放权给年轻人了。只是在这之前,爹爹要为你找到能够庇护你的羽翼。”
沈箬急道:“爹爹,我可以庇护自己,也可以庇护爹爹您,并不需要靠别人。那些封荫大族、高官公子哪个不是看权势呢,爹爹一旦放权,他们也许就会弃我如敝履。”
而且,为何女子非要依靠男人而活呢?
前世她正是依靠了裴恒,才落得了如此困顿凄惨的结局,这一世又怎能再重蹈覆辙。
“正因为世人大多明哲保身,择婿时更要看准对方人品心胸如何,眼下,就有一位极佳人选。”沈凛顿了顿,又道,“裴恒军营出身,祖上并不显,不会被皇族忌惮。且他又颇有才干,年纪轻轻被封为轻骑将军,再过几年权势恐不可限量。如果嫁给他……”
沈凛话未说完,就被沈箬急急打断:“爹爹,我不喜欢裴恒,更遑论嫁给他!”
沈凛停住话语,目光审视。
他原以为今夜针灸一事,二人独处时的模样是已经说开了之前的误会。
原来是没有吗?
看着女儿面上满是抗拒,他叹了口气,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