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药师野乃宇曾说过,如果遇到触发事件,记忆是可以恢复归序的。只是在种下“暗伏”之前,稻妻从未预料到她的触发契机竟然是吃橘子这样一件小事。
那天她的脑海里轰然出现了十年前手指受伤住院,卡卡西在床边给她喂橘子场景。
【不用剥下来,直接吃就好了。】
她说。那时还记着小时候家里的老人说过,橘络可以止咳降火。
【总要弄干净吧。】卡卡西说。他像跟同龄人说话一样,语气里习惯性地带着些微不耐烦。
【我可以自己剥。】她不想和卡卡西讲“降火”之类的事,火影忍者也没有“上火”这种概念。前世她遇到的外国人里只有一个知道“上火”是什么意思,那还是个从印度来的女生。
她伸出完好的右手自己去拿橘子,却被卡卡西制止了。
【不要乱动。】他抬眼看她:【你是不是从来没被照顾过?】
【你爸爸照顾得就很好。】稻妻回敬道。
男孩顿了一下,道:【父亲不会替你剥橘子上的白丝。】
确实,朔茂从来不会这么讲究。一个擅长用刀的忍者,经常徒手去扒橙子皮或者柚子皮。
丈夫的确不同了。即使在神智混乱的状态,稻妻也早就意识到了。可是在记忆失序时,不想去深究。
与丈夫一起度过的那些黑甜的长夜里,从她背后传来的温度是安定的。而现在这个男人从背后抱住她时,她从他怀中感受到的是脆弱与动荡。他紧紧拥住她的样子,犹如溺水者紧紧抓住一根浮木,同时还绝望地等待着下一个浪头打来。
他起初的拒绝克制,后来的食之髓味。这份不安定的激情令她沉迷。沉迷到什么都可以忽略,可以找无数个理由让所有不对劲的地方逻辑自洽。
但是现在不可能了。
【朔茂死了。】
重新认识到这点的稻妻再次感到了悲恸,不仅如此,新的打击也狠狠地落了下来——昨夜,前夜,夜夜,与她共枕席的人是卡卡西。
她瞪向丈夫的儿子,想要用目光去刺伤那个以欺骗为底色的年轻男人。却发现自己心里升不起一丝一毫的恨意。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海啸般痛苦复杂的情感冲击,是否比得上他长达十年的冰下暗涌的绝望。
“卡卡西……”稻妻下意识伸手捂住小腹,颓唐地滑坐在了地上。
“不舒服了吗?”男人像是用了瞬身术一样过来托住了她。没有戴面罩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写轮眼闭合着,单只黑色的瞳孔里满溢的担心与关切令她无法承载。
卡卡西一手摸到她的脉搏,另一只手则用琳曾经教过的方法,缓缓释放出查克拉在她的腹部。
“我没事。”稻妻挡开他的手说道。
卡卡西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叫出的名字是自己的。他先是一惊,恐惧,破碎、愧疚与眷恋同时在脸上变幻莫测:“稻妻,你刚刚……”
“我刚刚是想问你,卡卡西那孩子怎么还没起来吃早饭?”
稻妻心神不稳地打断他,试图弥补刚才的失言。
然而已经迟了,或者说完全是弄巧成拙。
在眼神交汇中,她看出了卡卡西的了然——男人的神情最终化成了温柔的爱意与绵长的苦涩。
“啊,”他说,发出一个短音,里面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哽咽,“卡卡西跟着自来也大人去妙木山修行了。”
“自来也……大人?”稻妻不知不觉已经掉下泪来。朔茂对自来也一般是直呼其名,最多说句“自来也君”,会给自来也加上尊称的,只能是年纪小资历浅的卡卡西。
【所以这就是你的“摊牌”与暗示,卡卡西?什么也不说,留着这种虚假的所谓的“余地”?】
稻妻不知为什么,难过得直想大哭。
“什么时候你想见卡卡西了,我就叫他回来,”卡卡西低声说,“决定权在你这里。”
橘子甘甜的气味在两人之间萦绕,他等待着继母的判决书。曾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设想过她恢复记忆后的状态,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她对他的憎恨,大声呵斥或者是扇他耳光,都可能出现。但他不想结束这一切,起码不是主动结束。
他强迫自己去正视继母那双水汽濛濛的眼睛。
他突然发现自己完全读不懂里面的情绪,只注意到里面出现了血丝。
“你这个混账。”稻妻说。
不是骂出来的,而是用一种克制的口吻陈述出来的。
“我也是个混账。”她说着,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混蛋!”她突然推了他一把,当然没有推动。然后她又用力推打了他几下,卡卡西依旧一动不动。
稻妻猛然暴起,把厨房案板与餐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在一地“叮叮咣咣”的声音里,又拉开碗橱,砸了一多半的碗碟,连同他送给她的一套暗花刻纹的白釉一齐摔得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