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海东市中心医院住院部,高耸的大楼,透过每一个窗口望进去,都能看到不同的人性百态。
20楼单人病房里,寂静极了,只能听见空调机器工作的呼呼声。
淡金色的落日余晖洒进来,落在搭在被子上的一双晄白瘦削的手上。
窗外的行道树在高耸的楼房前也变得低矮,恼人的蝉鸣鸟叫也传不进来。
简青绘此时正沉静的躺在床上,肤白若雪,面似芙蓉,只是血色稍淡,看上去有些虚弱。
她恍然睁开双眼,入眼就是这熟悉的洁白房间,和病房内熟悉的简单构造。
她一时有些晃神。
没有再听到门外传来母亲的啜泣声和父亲制止路东进病房的斥责声。
可能是害怕她听见,换了地方吧,还是被医生护士劝阻开了?
闭眼前,那种生命流逝的无力感和恐慌感笼罩着她,仿佛有双手将她拽进了无尽的深渊一般,可醒来之后,她反而觉得整个人松快了许多。
这是回光返照了吗?
简青绘嘴角带起微不可查的弧度,轻嘲。
想起爸妈的轻声安慰,因为为她担忧而生出的一簇簇白发,还有每次微笑着离开病房后又躲在门后的奄声痛哭,她终于还是后悔了。
悔她这十七年来的执拗,一次次做出傻事,愧对自己,也愧对家人朋友。
她不敢想象爸妈和妹妹面对自己身死的样子。
自己就这么离开了,爱她的人该有多伤心痛苦啊!
简青绘眼角划过一滴绝望悔恨的眼泪,她情愿就这样每天戴着呼吸机,留给爸妈一个期望,也好过死去……
不对!病房里的呼吸机呢?
还有她记得现在是冬天啊,怎么身上的被子这么薄,照在手上的阳光这么暖?
简青绘惊愕地环视着病床周围,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小乖?你醒了?”
震惊晃神时,病房门被推开,进来一位美妇人。
“妈?”简青绘不太确定地出声。
自打她住院这两个月以来,她就没见过她妈妈再次打扮了,每次见她都是匆匆一抹口红来掩盖面上的憔悴。
而眼前的人穿着墨绿色丝质衬衫,下身一条米白色西装裙,脚踩一双同色高跟鞋,整个人精神饱满,神态明丽。
“怎么睡傻了呀?”李芸给她掖了掖被子,“啧,怎么脸色还是差呀?小乖,你答应妈妈这段时间别再去折腾了好不好?最近太热了,你在片场呆着,身体会受不了的。而且这几天拍摄马上结束,小路也就回来了,你再怎么想陪着他,也要顾及自己身体对吧?”
她注意着简青绘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
简青绘紧紧盯着她不说话,眼中带着欣喜与眷恋。
早在简青绘入院前半年,家里人同路东的关系就已经势同水火了,谈起路东,她妈妈不可能还有这么好的态度。
而且这段对话是如此熟悉,简青绘呆愣了会儿,感受着落进屋子里的霞光,不由得思绪飘回七年前。
那个时候,路东在拍摄他的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电视剧《月落长安》,女主角是和他纠葛了多年的白月光闵月。
简青绘担心他们旧情复燃,也想在闵月面前幼稚的宣示主权,于是她便拖着本就受凉而孱弱的身子,顶着盛夏的大太阳去片场陪着路东,却终于抵不住,在电视剧杀青的前几天生病了。
她试着抬起自己的双手去握李芸的,却惊喜的发现,真的不再是那种濒死的无力和疲累感了。
此刻的自己虽然虚弱,却是鲜活的,她真的又重新拥有了生命!
一双手用力的抓紧了李芸,简青绘想哭又想笑,可她又怕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吓到她,只能克制。
她稳住了声线,看似平静地开口试探道,“妈,下下个月,我就24了……”
“是啊,怎么了?你想怎么庆祝?有什么需要现在就去准备的吗?”
李芸有些疑惑,她觉得女儿情绪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但看到简青绘没有因自己的劝告而不悦,李芸还是松了一口气,又好奇她怎么提到了还有两个月之久的生日。
听了这话,简青绘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坐起来将李芸拦腰抱着,把头埋在她的胸口,十分依恋。
“没有,我的意思是,我都24了呀,我不会再做这样傻的事了,我以后会懂事的,不会让你们再担心,我会好好顾惜自己,然后照顾你和爸到七老八十,帮小予打理公司,以后有时间了咱们再一家人去旅游,去看风景吃美食,好不好?”
简青绘有些语无伦次,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甚至有些不知所云。
看着女儿娇娇地仰头,眼尾泛红,眼里满是乖巧,李芸爱怜地搂住她。
“当然好啦,只要你好好的,我们就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