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纸

温也回到家，看到门口的黑色皮鞋，身躯一顿。

他回来了。

用钥匙打开门，屋内的男人听到声响，将目光投过来。

“哟!回来了。我们家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读书呢。你还不如趁早退学，出去打工挣钱养着你老子我。”

话语间，他走到温也面前，拿手用力地戳着温也的肩膀，“喂，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

温也被他戳得退后了两步，低着头，死死地咬住下唇沉默着。

她不说话，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顶嘴，温远山只会变本加厉。

温远山又骂了几句，但温也的反应给他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温远山也觉得没意思了。

他一把推开温也，“这幅死样子，看了就烦。”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温也被他推倒在地上，膝盖擦破了皮，肩膀也火辣辣地疼。

“砰”的一声，门被大力关上，温远山走了。

眼泪在这一刻彻底崩了盘，争先恐后地落下，温也用手捂住脸，不停地抽泣着。为什么她的生活就这么糟糕?在学校里的快乐也被冲击得破碎，仿佛一场梦般。

过了一会儿，温也收拾好情绪，回到房间开始写作业。

作业摊在桌子上，温也望着窗外出了神。

她想起奶奶生前曾把她叫到病房里，交了给她一张银行卡，拉住她的手说：“温温，奶奶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你爸爸妈妈很早就离婚了，你爸爸也把钱都输光了，让我们温温受苦了。”

温也紧紧地攥住奶奶的手，拼命地摇头，“没有的，奶奶，我不觉得苦。”

奶奶的手轻轻地抚摸上她的脸颊，笑着说：“奶奶知道，我们温温很懂事。这张卡里是奶奶全部的积蓄，你拿着，好好读书，这也算是给我们温温的一点补偿。”

说及此，奶奶哽咽了一下，“你爸爸没用，没能给你好的生活，奶奶替他向我们温温道歉，希望你不要恨他。但奶奶不是要替他辩解，只是希望我们温温可以整颗心都是干净纯粹的，不要因为仇恨给心遮上阳光，不要用他的过错惩罚自己，我们温温生来就是小天使不是吗？要一辈子都平安喜乐。”

温也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一个劲地点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

一滴泪掉在祖孙俩交握的手心，声音清脆，暗示着结局到来。

“滴滴滴”医院的机器发出刺耳的声音，盖过了温也撕心裂肺的哭声。

一条曲线变成一条直线，带走了一个人的生命。

一个这世界上唯一爱温也的人。

温也低头，作业本上晕染出一个圈，浸湿了本子，也浸湿了温也的眼眶，她看不清作业本上的字，也看不清未来。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爱她了。

课间休息时，男生们打打闹闹，在教室里四处跳蹿，温也坐在桌子前安静地写作业。

过道上，一个男生倒退着往后走路，一个不注意就撞在了温也身上。

“嘶”温也倒吸一口冷气，撞到了昨晚被戳的肩膀，手上的笔也在纸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那个同学反应过来，急忙道歉：“不好意思啊同学，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温也摆摆手，表示没事。手放在肩膀上揉了揉，舒缓了一些痛感。

沈择在旁边注意到，蹙了蹙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午休，李老师来班上视察，走到温也位置上，问道：“怎么样？新学校还习惯吗？学习还跟得上吗？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就去问下你同桌。”又去对沈择说：“听到没?多帮帮你同桌。”

“嗯。”老师听到回答，转身准备走。沈择又叫住了他。

“怎么了？”

“老师，我想换位置。”

温也惊讶地抬头，两人四目相接，她反应过来难堪地低下了头。

“为什么？和温也同学坐得不开心？”

温也觉得是自己麻烦他太多，他不耐烦了，就不想要和她一起坐了。

虽然只是这么一件小事，她还是觉得难过，感觉自己再一次被抛弃。她告诉自己不应该这么敏感，可她控制不住，自卑敏感的种子早已在心中扎根，早已难以除去。

“不是老师，温也同学她很好，和她坐也很开心，就是能不能让我换到外面坐？”

“怎么，里面位置太小，影响你发挥了？”老师调侃道。

“嗯，确实有点，外面比较宽敞。”

“那行吧。”

“老师，我想一直坐外面。”老师气笑了，“你要求还挺多，随便你吧。”

“好嘞，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同桌，配合一下，换个座位呗。”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温也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开始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