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簪终断
“你说呢?”
皓齿和苍白的唇一张一合,吐出那杭越曾玩笑的自称:
“奴才。”
她昂着下巴,明明是在仰视,可那半睁着的双眼望向错愕的男人之际,眼中凉薄的笑意如同数九腊月让人凉彻心扉。
杭越比起一般女人都要纤长的睫毛此刻颤抖着,从外表看不出他此刻的内心所想。
元初君淡漠的凝视着不发一言的杭越,她扬眉看了一眼地图上那快速冲过来的一众绿名,轻笑一声。
这笑声唤醒了杭越,他用力的眨了眨眼,一道稍显笨拙的身影翻过高墙,他先是厉声喝了一声杭越的名字。
只是话说到一半,他就被杭越对面的白衣女子身影惊住了。
“元、长宁公主?!”程天机吃惊的快步来到元初君的身边,下意识的将她护在身后,无暇检查她的身体状况,警惕的望着眼前的杭越。
不看倒好,这一眼看过去,他又惊住了。
医者本能,让他一瞬间看出了杭越气息的紊乱,看着他胸口那渗出的血色,就在他即将看出那刺穿胸口的银光是何物的时候,身后传出的一阵难耐的轻咳声响起:
“……咳咳、咳咳咳!”
程天机连忙急切的转身,意识到元初君毒素发作的他熟练的掏着口袋寻找那抑制对方继续吐血的药物。
可他并不知道,在他低头的一瞬间,原本柔弱狼狈的倾倒在轮椅一侧的女人抬了眼。
急促的呼吸声没有停滞,可那纯黑色的双眼却是睁开了。
在杭越的注视中,他看到那上一秒才对自己用出江湖上都罕见的攻击的白衣女子,此时无力的倒在程天机的手臂上,一面剧烈的咳嗽着,一面对自己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没错,那就是嘲笑。
他看到对方指尖轻捻自己嘴边“咳出来”的血,对自己露出了一个符合身份的、高高在上的笑容。
然后,“噗”的一声,瞬间喷出一股淤血来,急促的喘息着,在程天机急切的呼喊声中倒在他的怀里双眼一合,像是一夜的奔波后终于无法坚持失去了意识。
杭越错愕的后退两步,他感觉自己放在身侧的手一片冰凉。
……
……妖怪。
当他讷讷的转头,看到高墙上那快步朝着这边赶过来的黑衣刀客的时候,脸上的呆滞神情还没能散去。
一步步后退,看着后者杀气腾腾的气势在注意到长宁公主的异样后瞬间睁大了眼睛,满脸关切的看向那边的动作,杭越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对一个人心生同情。
长宁公主,不是什么脆弱的猫。
她是一只白虎。
蛰伏在猫咪中央,接受着弱者的供奉,舔舐着自己的利爪。
后退两步的杭越转身就逃,他单手捂着难以呼吸的胸口,从外部来看,完全是慌不择路的逃走。
可当他转头的那一刻,脸上难以抑制的复杂和兴奋争相抢夺着地盘。
杭越知道,自己本该对那个心机一眼便知无比深沉的女人感到仇恨的。
可他没有。
他的指尖颤抖着,身形隐入黑暗的同时,身子微微战栗起来。
躲入一间无人的民居,在漆黑的库房里,他颤抖的手指缓缓触向自己的胸口。
指尖触碰到银簪尖锐部的同时,像是被火焰炙烤一般,在一瞬间的刺痛中迅速缩回了手。
凝视着黑暗中的胸口彻底染红的衣襟,他缓缓垂头,一阵诡异阴柔的笑声从喉间倾泻而出。
他只感觉到无尽的……兴奋。
他好像,找到了比元乾国国宝还要珍贵的存在。
曾经的杭越在无为楼说过元初君的高悬赏只不过是江湖上一群武林人士的狂欢,但现在他知道了。
她就是无价的“珍宝”。
*
倒在玄景怀里,在对方无比关切的注视下,似乎完全陷入昏迷的元初君脑海中响起数据系统完全无法理解眼前情况的呢喃声:
【滴……恭、恭喜您,获得来自杭越的虐心值……】
【……300点……】
为、为什么?!宿主没有吐血也没有装死啊!
为什么杭越会情绪波动如此大?!
不是被动的感到虐心、这次是被主动的施.虐啊!
为什么会比扎心还要有效啊!
玄景抬起头赤红着眼睛看着程天机,后者同样急切的掏出怀里丹药寻找;那边顾时鸣抱着怀里气息奄奄的胞弟站在门口,神色复杂的看着这边;气喘吁吁的凌青州和骂骂咧咧的叶初莹从正门赶过来;暗处捂住手臂见骨伤口、眼神专注而幽深的看着人群,试图看清那白衣女子身形的卫南星。
所有人乱作一团的时候,轮椅上的白衣女子唇角微不可察的翘起一抹弧度。
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