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陈往事

却说二房这边，二太太早已卸去钗环，用早晨接的露水擦脸。一旁的大丫鬟百合双手递过瓷瓶装的面脂。

“二老爷呢？”她状若无事地问道。

百合早已打听好，虽知道躲不过，但二太太真问起来，她还是紧张：“先去找了叶姨娘，后去了太夫人那，回来后直接去书房歇下了。”

西洋镜里二太太的神色阴晴不定。

叶姨娘比二老爷大三岁，从小跟在二老爷身边伺候，这才被收做通房，原先一直用着避子汤，没甚威胁。

可年少夫妻哪有不吵架的。那年二太太刚怀品玉，北边起了战事，宣国公领旨挂帅出征。

这宣国公是谁？

他是西陈府已故老太爷的亲弟弟。

当年还未分家，不分什么东陈和西陈。东陈的高祖和西陈的高祖是亲兄弟，当年天下大乱，东陈高祖好不容易尸山血海里挣来了爵位，被太祖皇帝封了宣国公。

因西陈高祖一直在老家修武，看守家业侍奉双亲，更兼教养侄儿，东陈高祖一直记得这份兄弟情，发家以后，便接了一家人到洛阳享福。

可天下初定，四处纷争仍未歇，当年东陈宣国公世子追击瓦剌时身中数箭，终是没能救活。此时东陈高祖已年过五旬，又因征战多年伤了根本，已再难得子。身后这宣国公的爵位和偌大家业无人继承。

太祖皇帝念他忠烈满门，便允他过继个侄儿。如此，西陈高祖才将幼子陈成周过继给了东陈高祖。

为避嫌，西陈高祖主动要求分家，至此才有了东陈西陈之分。

东陈高祖对这过继来的幼子陈成周悉心教养，后来由其袭了爵。而陈成周也知晓自己被过继出去的来龙去脉，因此对西陈府一直多有帮衬。

几十年过去，过继承了爵的陈成周已是老宣国公了。而当年他挂帅出征，洛阳谁人不知，这场仗稳赢。现今天下太平，哪有大的战事，军功不易挣。有心的勋贵们都将自家子侄安排随军。

那时，西陈府老太爷已过世。老宣国公当年特来西陈府，探太夫人的口风，说是想挑个侄儿带去历练一番。

当时，大老爷喜读书，不走从军的路子。能选的只剩下二房和三房两位爷。

三老爷是个走鸡斗狗的人，结交的都是些勋贵家的纨绔子弟，和贩夫走卒等三教九流之辈。

可二老爷早早就是个武举人了！

太夫人当时已吐口愿让二老爷这个庶子去，可二老爷对此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嫡母试探，且一直说自己是武举人，好歹不是白身，可三老爷什么都没有，正是需要功名的时候，便生生将这好事让了出去！

二太太记得自己当时气得同丈夫二老爷大吵一场，气极之下便骂他一个庶子，不知上进，被嫡母养废了。三老爷在这个家里，是嫡子，就算没有功名傍身，也比他一个考了武举人的庶子强！

谁知二老爷竟说，他虽是庶子，可三老爷从来都当他是哥哥。三老爷性子跳脱，正好去军中磨砺一番。况且嫡母从未苛待，劝她不要多心，应秉持孝道，孝悌有序，学那孔融让梨。莫要搬弄是非，闹得兄弟阋墙家宅不宁。

说罢，竟月余都对她不理不睬。没过多久她就早产生下了品玉，自此落下了病根。

二老爷见二太太心情郁结，身子不好，便又待她如以前。可大半年过去，战事结束，三老爷归家，竟因战功，在五城兵马司北司任了个副指挥！

二老爷开心的凑上去，说在定鼎门那边的正店摆了酒，也请了大老爷，想兄弟三人庆贺一番。

却被三老爷拒了，说是约了上官去樊楼，不好推拒，改日再约。可一连三日，各色理由连番拒绝，最后不了了之。

但二老爷从未放在心上。

二太太不忿，劝二老爷不要再上赶着贴过去，人家如今已是副指挥使了，身份不同以往，怕是早就没把他这个庶兄看在眼里。否则哪会再而三的找理由推辞？若是看重他，早就推了应承，来同他喝酒了！

二老爷却脸色大变，呵斥她挑拨兄弟关系，难道不闹得兄弟阋墙就不罢休吗？

自此便又开始留连在温柔小意的叶姨娘那儿。

后来，二老爷又私底下自请回修武老家处理庶务，这样重要的事，她却是从大嫂那儿得知。可这时，去修武已成定局，两人再起了争执。

没过两年，叶姨娘在修武老家又生下个女儿。

两人自此成了怨偶。

二太太从回忆里抽身。

“母亲——”品玉未语泪先流。

二太太替她用帕子擦了泪，两人一起歇在榻上:“你再同娘说说那天的事。”

“母亲！我只是推了那小贱人，根本没用簪子划她的脸！”

二太太抓紧女儿的手，让她冷静:“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母亲？母亲难不成会害了你？你将来龙去脉细细说与我。”

“宝玉偷了父亲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