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愿望和真相

白诺作为一个两辈子都没有怎么经历圣诞节的人，第一次体验西方原汁原味的圣诞节，感到颇为新奇。

科尔夫人招呼几个护工和大孩子们去杂物室拖出几个麻袋，里面全是廉价的彩色小球、陈旧的彩色丝带和一些简单的小挂饰，虽然和崭新不沾半点边，但都被人细心地擦拭干净，再一层一层仔细地放进麻袋里。

它们被以惊人的速度挂上圣诞树，或者系上长长的彩色丝带挂上房梁，有点像上辈子学校的元旦联欢会。

圣诞树是前不久大孩子们去郊区的林子里拖来的，品相算不得好，估计就是捡别人砍过之后又不要的边角料，正用粗麻绳绑着枝干不让它散架。

即使身处经济大危机最困难的时候，孤儿院众人对圣诞节也是很期待的，尤其是孩子们。

他们一改平日里麻木和闷闷不乐的表情，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洋溢着期待和激动，欢呼着跑来跑去添乱地帮忙。

连平时不苟言笑的院长艾莉莎修女，就是带孩子们餐前祈祷的那位老修女，她也努力地从满脸的褶子里挤出笑容，欣慰又担忧地望着孩子们。

现场热火朝天，连白诺也受到了感染。她也被分配了任务——帮还不会写字的年纪小的孩子们写圣诞愿望卡：有的想要一条干净完整的裙子；有的希望妈妈把自己接回家；还有的想要和自己的朋友／兄弟／姐妹一起找到一个新家的……

与孤儿院其他孩子截然相反的是她的好室友。比起圣诞节，他显然对白诺卡片上的衡水体更感兴趣。

汤姆坐在旁边看着白诺整理卡片，并开始毫不留情地吐槽：“他们在浪费纸张和墨水。”

白诺头也不抬，“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些根本不可能实现。”汤姆描摹着卡片上圆圆的衡水体，想要弄明白这些字母是怎么写成这副样子的。

路易斯真的有很多秘密呢，他想。不过没关系，他总有一天会全部挖出来的。

“艾米长得不漂亮，天天只会拖鼻涕，脏兮兮的，新裙子就算给她她也穿不了几天，还不如给别人。”汤姆撇撇嘴，尖锐地指出残酷的现实。

“可怜的小约翰，他妈妈是不可能接他回去的。他被送过来的时候，他妈妈的表情像是终于摆脱了什么天大的麻烦。她手上有一个新的大宝石戒指；她可高兴把他扔在这里了。”

“至于比利，”汤姆抽出一张卡片，满脸不加掩饰的嫌恶和憎恨。发现白诺一脸懵圈地看过来，他好心补上一句，“就是你前几天揍的那个胖子。”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蠢的孩子！他都已经8岁了，还没有学会怎样自己写字！”评价十分的低下和刻薄，显然是结怨颇深。

“他为什么不能用吃下去的东西补一补脑子呢？！天天只会想着用一些无聊的把戏来找我的麻烦，然后用他庞大的身躯获取更多的面包和科尔大妈的照顾！”

“有钱的绅士夫人们都要收养聪明又漂亮的孩子，好不堕了他们的脸面。比利哪个都不沾边，他的好搭档伊恩好歹长得比他好看得多，还比他聪明一点点。”

白诺静静地听着汤姆吐槽。他冷酷地戳破了卡片上充满童真的美好幻想，让外界冰冷的寒风灌进来。

她没有问汤姆是怎么知道这些原本不该他这个年龄知道的东西的，更没有质疑他的评论是否过于刻薄。他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实的。

真相就是如此残酷。

白诺叹了口气，安静地听着汤姆把卡片连带它们的主人从第一张吐槽到最后一张，等他说累了，还贴心地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准备听下文。

她倒是不怎么担心汤姆那得罪人的言论会被人听到。之前她就发现了，在他们两个谈话不想被人听到时，别人就只能看到嘴型听不见声音，有一次还被其他孩子告状。

汤姆却不接着说了。他的目光越过桌子，飘到墙上的日历上，再落回到身边圣诞树下的圣诞礼物上。

他突然暴怒，起身一脚把离他最近的礼物盒子踹得很远，飞快地跑上楼。脚步声重得像是要踩通老楼梯的木板，引起其他人的一阵抱怨和愤怒。紧接着，摔门时发出的巨响吓哭了几个年纪小些的孩子。

科尔夫人和其他几个护工手忙脚乱地安抚哭闹不止的幼儿们，没时间去管汤姆这种行为是不是要关禁闭。

白诺准备去关怀一下室友。路过墙上的日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踮起脚费劲地翻开日历，她发现最后一张似乎被人扯掉几小块，像是因为身高不够，连续上跳撕扯日历的结果。

再联想到汤姆刚才的反应……她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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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诺向科尔夫人要了几条大红色的丝带和几枚图钉，上了楼。

门没锁。她礼貌地敲敲门，“汤姆？”

门里没有声音，白诺就当他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