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极·一
花行站在月行的面前,看着月影松枝打落在她脸庞的模样。
她眼底的泪痕是那样明显,一双秀丽的眼垂着,任由浓密的睫毛遮掩着心中的惶惑与迷惘。
冷风欲劲,月行墨蓝的发带吹得纷飞,碎发凌乱了她的视野,她却浑然不觉。
渐渐地,她觉胸口是那般温热,她的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山茶花香,这让她紧握剑柄的手忍不住松了下来。
不知怎地,花行环住了月行的腰,将头轻轻搭在她的颈窝上,感受着月行身上独有的兰香与幽檀的气息。
“月行姐姐……,”花行柔声慰道,“师父走了,但就像姐姐刚刚说的,你还有我,还有我们。无论姐姐伤心还是快乐,花行都会陪着姐姐的。”
月行听到花行的话便想到儿时在临安的日子,她在家里心情低沉时总会来南郊找花行。她在秋千下站着,将眼里的泪珠儿生生憋了回去。
可每当花行蹦跶着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依偎在她怀里时,她所有的悲伤与愤懑都像被蚕丝绵密地包裹住一样,一点点的消融。
在她的记忆里,她的爹娘从没有这样抱过她,她族中的姐妹也与她不甚亲密,只有花行会小心地焐暖她的手,紧紧地抱住她。
可随着花行长大后,尤其是她昏迷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被花行这样抱过。
月行心中一动,松开握住剑柄的手不习惯地落在花行的腰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花行那双灵动的水杏眼冲她闪着,比夜里的星辰还要闪烁。月行心中渐渐坚定起来,她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可莫名的,毒龙夫人坐化前的样子此刻是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隐约感受到一种刻骨料峭的孤独将冲散眼下的余温。
深夜的寒风劲吹,松涛鸣声不绝,她抱着花行的手忽地一紧。
花行心中略一错愕,她没想到向来不擅长表达感情的月行会这样用力地回复她的拥抱,随即心中洋溢着暖意,将头埋在月行的颈窝。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那一年的临安,她们都那样的不甘命运作弄,那样的易碎柔软,各有各的苦楚烦恼,但她们都有一样晶莹而美丽的魂魄,在寒夜中紧紧相拥,互相取暖……
花行感受着月行身上散发的紫气,不由得还是想到毒龙夫人,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松开抱着月行的手,紧紧握着手中的琉璃瓶,里面晶莹的液体流动着点点银光,也似点点遗憾。
“可是我明明能够……”花行如鲠在喉,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月行无声地伸手抚摸着她的面颊,匀拭着她的眼泪。
“师父走的时候高歌了一曲《浮生辞》,她从没有这般从容释然过,我想师父那时的心境定不是悲伤怨憎的,”月行知道花行哭泣的原因,轻声宽慰道,“世间总有那么多阴差阳错,只要有心便没有遗憾。”
花行想到儿时母亲病重卧在床上的样子,父亲与表哥卖尽家中值钱的物什只为了能求得一份药方。她能做的无非是日日夜夜的服侍在侧,以及去净慈寺烧香祈祷。
她差些冻死在冰雪中时,是毒龙门收留了她,并给了她一身的灵力与学识,给了她世间女子没有的尊重与体面。
儿时的她错过了母亲,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现在的她明明有能力配药觅方了,可毒龙夫人还是永远地离开她了。
花行正陷入自己的纷繁心绪中,忽觉一双有些冰凉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就像她曾经无数次做的那样。
月行看着花行的眼睛,认真道:“花行,那个时候我没有及时地陪在你身边,让你经受了那么多,我很抱歉。”
花行连忙摇着头,紧握着月行的手道:“姐姐为花行做的足够多了,能遇到月行姐姐是花行一生的幸事呢。那一年不仅我失去了家人,整个南郊都血流成河,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了。可我始终觉得对不起阿爹阿娘,对不起哥哥……”
听到花行说着自己那段血泪史,月行低下了眼眸,她抬手蒙着眼,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她安慰花行只要有心便没有遗憾,可她的憾事又算什么呢。
她恨自己为了挣脱束缚而离家远走,恨自己没能及时地拯救家族众人,恨自己让峨眉冷氏毁于一旦,恨自己多年来没能寻到充足的线索和证据一血仇恨……
沧州的雪夜再冷,也不及她心中冻彻。
想到此处,月行浑身冷血一瞬间沸腾起来,她遮住眼睑的手猛地放下,她双眼发红,满眼的恨意使人触目惊心。
花行看着月行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惊,她逐渐担心惧怕起来,她想到观梦石中所见月行的经历,颤声道:“月行姐姐……”
“我和你是一样的,”月行沸腾的血液此时似瞬间寂灭下来般,她紧握着拳头冷声道,“我的家,也是一夜间没了的。”
花行握着月行的手,心疼地看着她,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好像什么言语都无法抚平她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