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三
耿耿星河在如墨夜色中熠熠生辉,伽云头披红纱,身着楼兰衣衫,痴痴地倚着一株红豆树下。她凝望着远方的佛堂,摩挲着腕上的红檀佛珠,垂下一朵木雕的莲花在微凉夜风中轻轻摇晃。
自从来到相思门后,她便不停地寻找他的踪迹,直至今日跟着二位护法到风月无边时惊鸿一瞥,是他赤色的袈裟影。
她似金铜仙人般伫立在那树下,一双剪水秋瞳怔怔地流下两行清泪,几点萤火虫的光辉在暗夜中扑朔着,在这相思门中似是在私语着什么悱恻的情缠。
她依稀能看见眼前的佛堂中一簇簇的红烛在莲华金台上挑动,烟篆在徐徐燃烧。正是那一庭清寂中的禅意,引着她怔怔地远望着,一步步向佛堂走来。
窗中映着熟悉的影,声声木鱼传来。
伽云又一次合上微启的唇,喉头上下动着,似是迷失在大漠的羁客,在等待一口清冽的甘泉。
“夜深露重,檀越请入兰若堂。不知深夜造访可是有事相问?”
那道声音似带着浓郁的檀木气息,穿越了无数载光阴萦绕在伽云的耳畔。她摸着腕间佛珠的手不住地颤动,两行清泪不由得滴落在兰若堂的地上。
她在门外怔住了很久,门内僧人竟似了悟般不再多言。待她回过神,才敛起衣裙,悄然踏入兰若堂内。
堂内红烛成百上千,在那莲台上焰火跃动,似她此刻欲跳出胸腔的心。她的眼中虚化了满殿金身神佛,直将眼神投到那身着赤衣的渡尘身上。
渡尘看了她一眼便垂下眼帘,单手立于胸前,唱了个佛号:“阿弥陀佛。檀越可是心有郁结之事,因解掌门所指而来寻贫僧?”
“渡尘大师,”她清甜的声音不住的颤动着,就像故人相逢的酒卮中晃动不已的酒,“经年不见……可还记得我么?”
渡尘抬眸便看到她走近自己一步,一只手摩挲着腕间那红檀佛珠,佛珠下垂下的那朵木莲在他赤色的僧袍上落下影的印记。他淡然而又从容地望着她,从空看到色,又从色看到空。
“恕贫僧多忘,贫僧不曾记得在何处遇到过檀越。”
伽云将腕间佛珠褪下,放在手心中紧紧一握,她将拳伸向渡尘面前,缓缓展开手心,执着道:“大师不记得我,可还记得自己曾在楼兰风沙里落下的一串佛珠?”
渡尘再一次垂下了眼,低声念了句佛号。须臾,他缓缓抬起头,双眸神色淡然如水,波澜不惊。他娓娓道:“檀越可否先放下我执,听贫僧讲一个故事。”
伽云眼眸中的星光瞬时似坠落深渊,她黯然地点了点头。
“贫僧最初也并非散修,而是禅门弟子。贫僧还是少年时,所在寺中的师兄曾同贫僧一起到林间砍柴,有一日遇到一位伤了脚的姑娘,她请师兄背她渡河,师兄自那一日起便心神不定,最后破了戒,被逐出师门。”
他顿了顿,转着手中佛珠继而道:“从此后,贫僧便从师兄身上学到一个词,叫‘放下’。勿必,勿执,勿固,勿我,皆在于‘放下’。”
伽云喃喃道:“若是此劫难渡呢?”
渡尘单手立于胸前,周身烛焰似为他渡了金身般,他唱过佛号又道:“当年师兄一事令贫僧心有余悸,贫僧也怕有朝一日也像师兄一般放不下执念。可没想到,佛法实在高深难测,贫僧也有被逐出师门的一日。贫僧渡的人太多,放得回合多了,便也收放自如了。”
伽云仰头痴痴地望着他的眼眸,似一个泅水的人:“渡尘大师,你曾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你要我自渡,可我非佛光普及之人,我只是大漠中的一只蝼蚁,或者说是一只曾有幸与你相逢的蝼蚁罢了。”说完,她干笑了几声,声音中满是落寞。
渡尘背过身,望着那尊低眉慈悲的菩萨,朗声道:“若檀越难以放下‘我执’,贫僧便再教你一字,就是‘破’。”
窗阴渐冥,烛火相映更衬禅院空寂。伽云眼眸中这一袭赤衣的行僧,她午夜梦回时与之醉生梦死的人,在这一瞬显得分外陌生。
夏日清晨的天光过早地透过纱窗,花行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忽然发现窗台上有一只纸鹤,似停留了一夜般,孤零零地站着。
花行忙开了窗,那纸鹤静静地依偎在她的掌心中,纸鹤似留有余温般缱绻着熟悉的暖意。
她会心一笑,看来他已身在岭南了。
纸鹤缓缓展开,化作一张信笺,笺上题着一句清秀却有筋骨的词句:此心安处是吾乡。
浓浓的甜意在她心头瞬时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她将这信笺藏于怀中,穿戴齐整便走出了云木居。
紫藤似紫云般笼罩着她,耳畔隐约传来婉转的曲调,她盈盈地笑着,向昨日那相思门弟子说的情宫走去。
情宫正似毒龙门寒霄殿的秘境,记载着门中祖先的事迹。只是毒龙门的秘境记的更多是门中怪才奇侠的风云往事,而情宫爱、恨、痴、怨四殿分别记载着相思门对应的风月旧事。
清晨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