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

上偶尔有采蜜人售卖巢蜜，宋生姜曾见过，也知道它价值不菲，连上前询价都没敢。

宋生姜仔细看了看宋澄之，总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如何不一样。

像是一夜之间长大成人了。

他叹了口气，“家里的事有我和你阿娘，再不济，还有阿爷阿奶，你只管陪着阿澈玩。钱粮的事，不用你个孩子操心。”

话是这么说，可他心内没有任何头绪。

只能躲闪着垂眸，不敢直视宋澄之。

宋澄之问：“那阿爹可有打算？”

宋生姜被打到了七寸，结巴道：“还没……”

她继续说，“渺渺虽然给咱们家送来一罐盐，但林家祖母与咱们家向来不和。若她发现，渺渺会受责难，林家祖母也不会轻易便宜了咱们家。”

那罐盐，只能算是救急借来的，迟早都要还。

但照着现下盐价上涨的形势和官府视若无睹的态度，可以想见，越是往后拖，就越难以还上。

宋生姜也不喜欢欠别人家东西。但思量很久，张了口，话却说不出来。

“阿爹，你陪我进山，我们一起找蜂巢吧。”

除了危险、陡峭，宋生姜找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他攥紧了拳头，重新抬起头看了眼屋后的小孤山。

未久，他答：“好，阿爹答应你。不过，进了山，你必须听我的，不能自作主张。”

宋澄之重重点头，“好。”

进山是大事，宋生姜翻箱倒柜，将家中能做武器、防身之用的东西都搜罗了出来。

平时劈砍木头的柴刀，连上长棍，就是可以与野兽对峙的应急兵器。

遮雨的蓑衣、箬帽也可以用来防止毒虫叮咬。

这还不够，宋生姜旁若无人地一头扎进柴房储物箱柜里。

末了，宋澄之看着腰间多出来的镰刀、投石棒、竹水筒，脚步格外沉重。

“阿爹，我们真要拿这么多吗……”

宋生姜目光还在箱柜里留恋，迟迟答：“第一回进山，就先拿这些吧。”

“……”

宋澄之只觉得自己这瘦弱的身子骨，马上就要压垮了。

许禾醒得晚一些，又被阿澈闹着编发辫，一时没注意，就见宋生姜和宋澄之二人收拾得像城门口遭通缉的江洋大盗似的。

她出声询问，宋生姜和宋澄之一个对视，默契道：“我们去隔壁村子打听点儿事，晚点儿回来！”

还没等她答应，人就一溜烟地往院外走了。

许禾撇撇嘴，也没当回事，抱着阿澈继续编小辫了。

宋生姜和宋澄之沿着河溪行舟，约莫一里地，才又绕远路回头，从宋家屋后的另一侧小路进了小孤山腹地。

这一侧山口临溪，正是屋前那河溪的上流，几乎只能沿着溪水边的怪石路行进，险峻初现端倪。

进山时日光明媚，晒在身上温热。走在石溪边上，却是凉浸浸的，上方遮天的密林不断送来寥寥清风，让人生出些渺茫微小的感慨。

连走带爬了两个时辰，两人累得喘不过气，终于行进到山间一处还算低缓的坡面上。

山路再往上走，已经绝迹。

面前景色被一处陡峭石壁挡住，石壁下积了一汪黑潭。

四周林木高耸入云，在它的遮盖下，潭水显得更为静谧绝然。

黑潭里冒着森然寒气，宋生姜打了个冷颤，“前面没路了……”

石壁几乎垂直，再往上走，除非绕路。

但下山也需要时间，若是再往深处探，恐怕得摸黑回去了。

树冠遮盖了太阳，宋生姜根本看不到哪里有蜜蜂的踪迹。

他寻了个倒伏在地的枯树做椅，愁眉苦脸地坐下歇息，四处张望许久，才问宋澄之：“你见着蜂巢了吗？”

宋澄之摇摇头。

“唉……”

宋生姜泄了气：“采蜜的事哪有这么简单，山里太危险，别再来了。”

宋澄之盯着远处的石壁很久，突然眼神闪烁，嘴角也绽出笑。

宋生姜看得莫名。

石壁层层叠叠，突出的岩层和下方的土层形成了一个浅浅的洞穴。

这洞穴极小，但也足够蜜蜂遮风挡雨。

石壁下的水潭提供稳定的水源，周围树林里野花密布，是蜜蜂采蜜的蜜源。

这是绝佳的筑巢地！

宋澄之兴奋到手指尖微微发颤，“石壁上，一定有蜂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