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香坊
云讴有些诧异,“名动天下的旖香坊,你竟不知?”
旖香坊!原是前几日苏让口中所说的旖香坊。阿在瞬间来了兴趣,“你带我去!”惹来云讴质疑,“你真没去过?”
阿在讪讪遮掩,“家兄说我太小了,不带我去。”
云讴拿袖肘抵撞她,小眼神直勾勾往阿在身下乜,“哦?哪里太小了。”
阿在,“......”
云讴一把揽过阿在的肩膀,好得像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踏步流星,往楼阁方向去。云讴权当阿在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兀自吹嘘道,“想当年啊,你大哥我,有你这么大的时候,早混迹风月场所了。放心吧,跟着大哥我混,那不得带你多见见世面儿。”阿在听得头疼,自动过滤掉这位老大哥的污言秽语,默默加快了步伐。
终于到了。
阿在云讴一同进入旖香坊,热情的姑娘们霎时蜂拥而上,云讴左拥右抱,依红偎翠,快活模样。而阿在易容男子后的面容,虽说不绝色,但白净清秀,对于司空见惯肥腻常客的姑娘们来说,同是来此烟柳地儿寻欢作乐,这一股清流,自然极受姐姐们的青睐。阿在却不知情,正四下环视坊内装潢,坊外远观碧瓦飞甍,画栋朱帘,自成阔绰气派。没想到,内里更是烁金奢华,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范金为础。“今日是花朝,愁随春半销——”是桥上听到的歌声。阿在正凝耳听,霎时,擂鼓声鸣,厅中圆台,一女子红妆缦绾,玉足轻旋,在纸上留下斑驳画痕,水袖乱舞,沾染墨汁勾勒出一支冶艳牡丹,裙摆旋飞,朵朵莲花在她脚底绽放,柳腰轻摇,勾人魂魄,暗送秋波,一时间天地竞相为此美色而失色羞愧。可谓“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绦。”此等宝地用“天上人间”四字形容,也不为过。
一想到苏让说,来过几次。阿在在心中嗤笑,还挺会享受生活。
“云二爷。雅舍里,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旖香坊的领头黎妈妈,携香而来。云二爷身份尊贵,她自不敢怠慢,回回笑吟吟相迎。云讴是贵客,又是常客,黎妈妈最知晓他喜好,把二人往厢内引,美食佳酿有呼必应,邀姑娘们来侑酒取乐,好生周到地伺候着。
池中翩跹美人姿,云讴已观了几曲。忽然听见女子叫喊声,忙不迭撩开幕帘,走出查看。阿在被云讴灌了点小酒,有些薄醉,紧跟而出,见一肥耳大汉正欲强迫女子投怀送抱,那姑娘倔强不肯从,被黎妈妈大力掌掴了一个耳光,直眼冒金星。
云讴见状止道,“欸,我说,你个大男人怎么不懂怜香惜玉啊?”说着,眼神示意女子,往“在兄弟”那儿躲。
黎妈妈眼神一亮,作解道,“哎哟,二位爷。新来的,不懂规矩,还没教好。若两位爷真喜欢,今天您看...谁带走,就是..恐怕还得亲自调教咯。”说罢,捂嘴笑起来。
大汉顿时惊喜起来,酒壮人胆并不露怯,“俺来!小兄弟,你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啊?”
见女子怯生生地退到她跟前,一个没站稳,阿在微扶了扶她,也被黎妈妈尽收眼底,问,“这位公子爷,也喜欢?”
阿在听见“新来的”三字,蹙了蹙眉头若有所思,于是点了点,“嗯。我喜欢新来的。”
“这...”黎妈妈故作难色。就看三人,价高者得呗。
听罢,云讴爽朗大笑,醉醺醺地搂住阿在臂膀,“在兄,我...我就欣赏你这..嗝!”出口是喷薄的酒意,向前微一招手,“去!黎妈妈。都依着他。他出多少,我出十倍。今儿个都算我的。钱...钱,不是问题!”
黎妈妈眼疾手快,往大汉赤膊上轻甩绣红丝帕,酥酥痒痒,直挠得大汉脑袋一嗡。黎妈妈将他拽到一旁,整个人醉在他身上娇嗔安抚,“哎哟,这位爷,咱们可不敢得罪啊。我呀,给您准备了...包您满意,哎哟...”
浸染在旖香坊的风月,为了活命,不得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达官显贵、军警宪特、流氓小偷、地痞无赖这些三教九流中悉心周旋。纵观半生,在庞杂的体系中,最擅于看人下菜碟的黎妈妈,已将此地渐进发展成搜罗情报之地,芸芸来客,无论贫贱,无一暗查过身家。云讴贵为荆国的二公子,且师从云白大师名下,虽说为人放浪无章,不靠谱了些,但最好拿捏。况且这年头儿,有钱的就是大爷,遂娇笑应道,“好嘞!云二爷。”
待黎妈妈出去,云讴指着阿在鼻子,嘿嘿笑道,“原来,在兄弟你,喜欢雏儿啊。”
阿在晃晃脑袋,试图抵挡醉意,“什么是雏儿?”
“还给我装呢!”云讴将酒杯一掼,腾空手,向阿在勾勾小指,“你附耳过来。”未及阿在动作。
“雏儿...”乍然凑近她,浓浓的酒味。
云讴跌宕一笑,面色酡红,唇线被模糊了边界,媚若桃瓣。阿在仔细打量他,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温润在悱恻春水里,又因穿着宽松剪裁的水墨衣裳,萧萧肃肃,更张扬了几分落拓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