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 十四

这天晚上熄灯以后，大伙儿已经躺下，走廊里的公用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天气这么冷，谁都不愿意爬起来接电话，一般来说，响响也就不响了。

但是那电话锲而不舍地响着，“叮叮叮”的铃声响彻整个楼道，挨着电话那寝室的门“砰”一下被踹开，铃不响了，有个女生大声吼：“这么晚了，你不睡别人也要睡，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大伙儿都支楞着耳朵听她发飙，紧接着就听到那女生扯着嗓子大喊：“茹争流！茹争流！你老家电话，快点儿来接！”

茹争流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穿衣服，披上棉袄趿拉着拖鞋就往电话那边跑。

拿起听筒前，她告诫自己：无论听到什么，一定要镇定。

刚“喂”了一声，就听里边郑文汇兴奋地冲她喊：“我选上了！茹争流，我选上省歌的角色了！”

茹争流听她前言不搭后语把经过说了，才叹气：“啊，真好。但是你可把我给吓死了，我以为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呢。”

郑文汇“嘿嘿”笑几声：“实在是太高兴了，第一时间就想告诉你。我明天就要去省歌封闭训练，现在不跟你说，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听筒里安静了两秒，郑文汇突然郑重地说：“茹争流，谢谢你。”

茹争流笑起来：“行了，别煽情了，我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快冻死了，得回去暖暖。”

马上就要到周末，同学们都有些小激动，听说这次的舞会要有些特殊节目，具体是什么还保密。

等大家跳了两首曲子，摄影系管灯光那个同学突然跳上桌子，大声说：“同学们，同学们！在今晚接下来的某个时刻，我们将要关一会儿灯，全都关掉。至于具体在什么时候，这不能告诉你们。让我们快活起来吧！”

大家愣了一秒，立刻发出兴奋地嗡嗡声，有不少人还吹起了口哨。

录音系的团支书想得比较多，有些着急地从人群里挤出来，问那人：“这不好吧，万一……”

管灯光那人说：“放心，我跟导员说过了，就一小会儿。同学们，抓住机会啊！”

好多人嗷嗷叫兴奋得直跺脚，口哨声此起彼伏，有些女孩子羞红了脸低下头。

这时，管音响的同学拉长声音大喊：“—— Music！”欢快的音乐响起的同时，主灯灭了，只留一圈各色小彩灯不停闪烁。

小礼堂的光线暗淡下来，彩色的光斑在人群上空不断移动，有几对情侣已经率先进入舞池欢快地跳了起来。男生们纷纷行动，来到自己心仪的女孩面前邀她们跳舞。

蓝晨来到茹争流面前，像上次那样默默地看着她。

茹争流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蓝晨对自己真的有意思——王欢欢果然是火眼金睛。

此时又觉得蓝晨追女孩子的方式也太奇怪了吧，你站在我面前，又不动又不说话，难道是要我邀请你跳舞吗？

——可我并不想追你啊大哥。

正在他俩四目相对，茹争流不知所措的时候，卞清辉突然出现，一下子站到茹争流面前，笑嘻嘻说：“茹争流，可以和我一起跳支舞吗？”

茹争流看到卞清辉出现，对王欢欢佩服得简直五体投地：又被她说中了！

这个卞清辉是摄影系的，他们公共课还有自己去蹭摄影班课的时候也许能远远看一眼，平时没有什么交流。但是，上学期王欢欢就曾断言卞清辉喜欢自己，这是什么型号的爱情雷达啊，百发百中。

既然蓝晨不说话，卞清辉又发出了邀请，而这俩人在茹争流眼里又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她便向蓝晨抱歉地点点头，跟着卞清辉进入了舞池。

跳舞的人都很兴奋，每个人心中都又忐忑又期待。

卞清辉性格十分活泼，好像有些过于活泼，一刻不停找话题，问这问那，小动作还特别多，茹争流觉得他仿佛一只刚化成人形不久的猴儿，随时都会原地蹦起三尺高。

一曲结束，什么都没有发生，茹争流和卞清辉往休息区走去。

卞清辉肉眼可见有些失望，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鼓足勇气要再邀心仪的女孩儿跳下一曲，这时候，蓝晨出现在茹争流面前：“可以和你跳下一支舞吗？”

卞清辉马上不乐意了：“她是我的舞伴。”

“你们不是跳完了吗？”

“谁说我们跳完了？这不马上就开始了？”说着就想去拉茹争流的手。

茹争流后退一步躲开，她对谁都没有意思，也谁都不想得罪。

这时候要是再和卞清辉跳一曲，不免让他误会；要是现在就走人，蓝晨会面子受损，还是卞清辉占了上风。

她想了想，决定端水，再和蓝晨跳一曲，完了马上离开这俩人。

于是她向卞清辉抱歉地笑笑，对蓝晨说：“走吧。”率先进了舞池。

蓝晨和上次一样规规矩矩跳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