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宅
童一般的满足之情。
程绪宁见他看上去十分开心,便也动容地笑了:“小时候都是祖父和曾叔喂我吃药,如今我已长大了,理当换我喂你吃药。”
那梅干外头的糖此时已被含化了,内里含着的酸渐渐透了出来,曾叔的脸不由自主酸得皱了起来,神情仿若三岁孩儿吃到酸物时那样。
程绪宁见状不由笑道:“曾叔,这梅干是方才我让听雪特地去给你买的,外头虽甜,可里头仍发酸呢,你还是将这梅子尽数吞下吧,免得酸倒了牙。”
见曾叔仍是面露酸色,程绪宁又补充道:“大夫说了,你如今所患的是肺疾,若是喝完药给你吃糖,那甜物会让嗓子和肺部越发生出痰腻,是以我才给你备了梅子,酸物不比糖果,反倒能让你口舌生津,对你的病可有好处呢!”
曾叔面带着笑意,他轻声说道:“刚才确实有些酸,现在我已是习惯啦。这可是小小姐给的梅子,我可不舍得就这样将它囫囵吞下。”
听见这话,程绪宁只觉心头发苦,她真是后悔自己回来得实在太晚。
她将眼眶中的眼泪眨了回去,轻柔地安慰道:“那梅子我买了好些,才不必这样省着,你若想吃自是应有尽有。”
曾叔感动地点点头,程绪宁努力鼓起脸上的笑容继续对他说道:“曾叔,我如今可有好些银子呢,小小姐我如今可是一个小富婆啦。这些年我在辰墟管着商队,每年的进项都尽数收入囊中,更不用说如今你还将程家的银子全都交给了我。曾叔,你若是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跟我说,就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能想办法去为你摘来!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她虽是故作轻松,可说到这里,她真是有些说不下去了,只觉得鼻子止不住地酸。
曾叔笑着拍拍她的手,这动作就如同小时候她外祖父常常做的那样。
他慈爱地对程绪宁说:“小小姐,你从小就十分孝顺,你至真至诚,与先生当年真是一摸一样。我见你回来,便已了却了心愿,知道你如今毫发无损,我心中再无所求了。吃喝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你就别费心浪费这个钱啦,我的身体我自己其实总是知道的……”
药力渐渐开始发作,曾叔说啊说地便有些迷糊,不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大夫为他开的药助眠镇痛,曾叔因着忍耐身体痛苦而一直紧皱的眉头,此刻已被药力抚平。
看着曾叔苍老孱弱的睡容,程绪宁心中凄然。
她一次次在这个宅子里送别自己的亲人,相似的离别一次次将她的心狠狠剖开。
可她怪不了任何人,她甚至也不能去责怪命运。
她想要用力记得此刻心碎的感受,她告诉自己:这是一个人还活着的证明。
***
程绪宁离开曾叔房间,缓步走向了自己曾经的居所。
听雪今日宿在离曾叔较近的客房,若是发生什么事情她能就近照应。
程绪宁打算趁着这个夜晚故地重游。
只是此刻,一切仿若只是她的梦境。
一切都不太真实,她真的已经回到了朗月吗?
程绪宁的房间旁是父母亲曾经住的屋子,虽是自小就有自己的房间,可直到七岁前她都总喜欢晚上粘着同父母一起入睡。
她轻轻推开了房门,屋内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进来,家具蒙了一些灰尘,此地已有一段时日无人打扫了。
程绪宁心头一酸,这预示着曾叔的身子应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不好了,若他身子还能撑得住,他定会将母亲过去曾居住的房子打扫干净的。
程绪宁看到了一旁的屏风,那是她儿时同父亲一齐画的,父亲画了山水,程绪宁点了那颗月亮,底下还有她小小的掌印。
那时母亲才刚当上月矿首席学者没多久,每日都忙得脚不着地,画完屏风那日她与父亲一道等了好久才等到母亲归家,小绪宁差点都等瞌睡了,好不容易才抓到母亲,这才能将父女二人的得意之作显摆给母亲看呢。
程绪宁看到了一旁梳妆台上的铜镜,镜上如今已蒙上了细细的灰尘。
母亲天生丽质,也喜爱描眉画眼,小绪宁以前总是坐在床上看着母亲对着铜镜梳妆,她一边晃着自己的小短腿,一边等着母亲画完,然后她会走到自己跟前将自己轻柔地抱到地上。
程绪宁又看到了父亲的书架,上头放满的书籍已是很多年都无人翻阅了。
父亲年轻时是个云游在外的夫子,这个世界上他除了哥哥并无别的亲人,他年轻时曾想效仿虚伯踏遍天下撰写游记,这样就能青史留名。
只不过缘分一事来得毫无道理,他途径朗月时遇见了当时还很年轻的母亲。
程清倩当时已经展露出了月矿冶炼的天赋,她不是一个会为了情郎放弃自身使命的人,她很早就表示自己无法陪伴父亲共游这天下。
两个人当中总有一个人要牺牲,因着实在舍不得佳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