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家灯火万家阑珊 为谁明暗终亦枉然
雪势渐大,纷纷扬扬,落满了宫墙。
沿路满是戴着帷帽扫雪的婢女内侍,还有来往捧着陶罐的,想是各宫小厨房都要开始备些腌菜腌肉,等年时做加菜。
华嫔的暖轿停在未央宫门前时,却冷冷清清,不见有人出入。
小覃子前去叩门,半晌里头也没应声。
月霞扶着华嫔下轿,抱怨道,“定是豫贵妃病着,宫里奴才偷懒。这么大的雪,也没个扫雪的。敲门不应,八成睡觉呢,再不然就是玩叶子戏。”
话音刚落,高大的朱漆宫门就开了,竟然是未央宫的总管太监郑诚。他看见华嫔,明显愣了一下,神情有些狐疑,“华嫔娘娘?”
“郑公公。”华嫔很是客气,边朝他微笑,边示意小覃子捧来礼物,“父亲刚从江南送来些绿牡丹茶,还有顶金丝嵌宝的帷帽,本宫想着贵妃娘娘或许喜欢,也许久未曾拜见娘娘,所以来看望看望。”
她又指指另外几个彩漆木盒,“大雪正宜进补,这些是南枣,还有玄参片,若不嫌弃,就给娘娘做闲嗑用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华嫔与静贵妃豫贵妃都算友善,还带了礼物。郑诚就算正心情郁闷,也只好挤了个无奈的笑,“多谢华嫔娘娘费心,外头冷,您快先请进吧。”
华嫔看郑诚的表情,就知道未央宫肯定有异常。跟着他进门后,院内更是不闻人声。而郑诚并不引她去平常会客的正殿,反将她带到偏殿的暖阁。
待她入座,才不知哪里跑出个小宫女把礼物收了。
郑诚对她拱拱手,“华嫔娘娘稍候,奴才给您上茶,顺道看看贵妃娘娘醒了没有。”
“什么?贵妃娘娘还睡着?”
她今日起身的时辰已不算早,又梳洗,又看太医,路上也走得慢,耽搁到这会儿,已经快到午时,豫贵妃竟然仍在床榻。这恐怕不是寻常的睡懒觉,豫贵妃的病,或许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华嫔心里隐隐不安,忙嘱咐他道,“不必麻烦上茶,本宫在绿绮宫喝过了。郑公公,贵妃娘娘到底怎么了?”
恰巧那收礼物的小宫女回来,郑诚吩咐她去瞧豫贵妃,又看了眼华嫔的婢女。
华嫔发现他有顾虑,忙对他解释,“她们都是我从娘家带进宫的,自幼与我一处,请公公放心。”
郑诚才犹犹豫豫的开口,“华嫔娘娘恐怕还不知道,贵妃娘娘并没有病,她是,她是染上烟叶了。”
大曜烟叶并不盛行,华嫔没有听说过这东西的厉害,便有些疑惑,“烟叶?难道是水烟?”
“要是水烟,奴才就不着急了。自从皇贵妃离世,娘娘心里就不好受,太医这才开了些兰州水烟。里头只有点儿青烟,配的大都是滋补药料,提神顺气而已。可谁知道。。。”郑诚有些难以启齿,咬咬牙,才继续道,“谁知道这事儿传回了府里,娘娘的兄弟就送进来一种海外来的红花烟,全是烟草,还掺了丁香,娘娘头回烧完就上了瘾,天天要抽,常吸的不省人事,要睡到午后才起。昏昏沉沉的,就这么过日子。奴才们心里着急,又不敢请太医,更不敢告诉皇上,毕竟烟叶是私自传递进宫的。。。”
他说着觑了眼华嫔,“奴才们的话贵妃不肯听,只求娘娘劝一劝贵妃,这样下去,恐怕要出大事啊。”
华嫔惊得捂住了心口,还想多问些情况,小宫女却已经回来。
“回华嫔娘娘,我们娘娘醒了,请您过去呢。”
华嫔虽觉惊悸不安,还是咬咬牙,扶着月霞起了身。
她虽然心里做足了准备,踏进寝殿的时候,还是被满殿弥漫的刺鼻烟雾呛的连打了两个喷嚏,眼睛都觉得酸,差点歪倒,踉跄一下,幸亏被月霞扶住。
隔着重重白雾,好容易才勉强看清了殿内情形。豫贵妃竟然还在床榻间未起,身上只一件灰白的寝衣,发髻半散,形容憔悴。若非几个婢女正围着她伺候烧烟,华嫔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是曾经艳绝后宫的豫贵妃。
就算郑诚警告过,华嫔也怎么都想不到,豫贵妃如今竟是这幅情形,吓得原地呆住。
提前想好的一肚子话顿时全忘了,微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豫贵妃倒是先瞧见了她,只是正眯着眼抽烟叶,一时记不起这女子是谁。
月霞扯扯华嫔的衣袖,华嫔这才反应过来,忙矮身行礼,“嫔妾拜见贵妃娘娘。多日未向娘娘请安,今日特来拜望娘娘。”
豫贵妃的贴身侍女红玉凑在她耳边嘀咕几声,豫贵妃这才懒懒一笑,“难得华嫔来看本宫,赐座。”
华嫔听她声音沙哑,说话有气无力,再不复从前的明丽张扬,心头阵阵发酸。侍婢搬来软凳,她并不坐下,扑通跪倒在地,红了眼圈,“贵妃娘娘,您怎能如此自暴自弃?就算不为别的,您也要想想六公主呀。她才几岁,身边没有母亲照顾,性情越来越怪异,如此下去,怎么得了?”
豫贵妃听见女儿的名号,半点反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