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香宴假语真言 枝头雪百花尽寒
这时候雪下的这么大,再说天色晚了,根本看不到梅花的。娘娘要是想赏梅,明早再去也不迟啊。”
她说着顿了顿,又换言道,“或者娘娘先回宫,奴婢们去捡最好的梅花折回来,搁在玉瓶里看也是一样的。”
“生在树上是活的,移到瓶里就死了。。。”柔昭仪恍惚的眨眨眼睛,她的呢喃和着风雪,听起来冷冰冰的渗人,“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菱花见势不对,害怕再劝下去,柔昭仪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只得顺从的跟着,不再多言。
寒香坞。
如菱花先前所劝,寒香坞的各色梅花的确都被雪盖了个严严实实。灯笼晃悠悠的昏暗光线中,非但梅花不见,就连寒香坞的曲折小径,也尽数埋在雪中,分不清彼此。惟余一点若有似无的冷香,将雪染成香雪,尚有几分勾人之处。
菱花见柔昭仪下了轿子,也只是对着夜雪发呆,就立刻继续劝道,“娘娘,这地方怪冷清的,还是快回去吧。”
柔昭仪低低而笑,“难得出来宴饮,不尽欢岂非可惜?正好踏雪寻梅,做个风雅之士。”
她说着已经抢过侍婢手中的宫灯,一脚深一脚浅的踩进雪里,缓慢向前移步。
菱花边追着她艰难的走边叫道,“娘娘,那里面没有路,您快回来!”
寒风过耳,带回柔昭仪断续缥缈的声音,“没关系,我记得怎么走。”
其实柔昭仪的癔症近日已多好转之像,此时忽然发作,绝对是受了什么刺激。菱花稍一回想,不禁想起方才婉嫔所说的哀事。她们都以为柔昭仪没有听见,可瞧这情形,非但是听见了,还听得一清二楚。
一念至此,菱花心里不禁乱跳起来,跟着柔昭仪的脚步就更加紧迫。菱花近些年也颇受了些历练,心里虽然慌的没抓挠,还是不忘转头吩咐其他人,“里头的路不好走,你们在此等候,我陪娘娘折些梅花就回来。”
往里走的深了,远处的侍婢渐渐被梅林隐去,只剩下灯笼凝成的,一点不远不近的暖光。
雪地难行,需要比平时多出十倍的力气,柔昭仪却走得很快很稳,并不停下喘息。只可怜菱花在后面气喘吁吁,三步一停。
眼看她就快要走不动时,柔昭仪才堪堪停下脚步,仿佛被什么定住般一动不动。
等菱花喘过气来,抬头看去,却见柔昭仪开始伸手轻拂枝头落雪。只三五下,就露出一株枯萎日久的寒梅,干虬乱枝在冰冷夜风中显得格外诡异。
菱花打了个冷颤,赶紧上前半劝半骗道,“娘娘,逝者已逝,您要节哀啊。严将军是为国捐躯,来世定然能有福报的。”
“来世?”柔昭仪反问过后,就不怕寒气似的,慢慢摸着一朵花也无的枯枝,许久才低声续言,“他走的这么急,想来很快就会到来世。我若不快些,恐怕就追不上了。”
菱花听她不再自称本宫,心里当即就‘咯噔’一声,大呼不妙,“昭仪娘娘,您可不能胡思乱想呀!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哪里还会有来世?事到如今,您赔上自己也无用啊!您想想。。。想想皇上。。。对,还有老大人。。。您看,皇上才升您为昭仪,老大人也升了官,您只要再熬几年,肯定能做贵妃,那可就飞黄腾达,惠泽家人了。。。豫贵妃和静妃的娘家,如今不都大为显赫吗?还有,还有皇子公主们。八皇子,十六皇子,三公主,五公主,十一公主。。。您多想想他们。。。他们都还小,不能没有母妃啊!”
“想?”柔昭仪发出低微的一点凉笑,声调已经没什么气力,“我谁都不想了。”
菱花闻言怔楞,“娘娘,您说什么?”
柔昭仪望着眼前重新被白雪渐渐覆盖的枯梅,脸上的神色是难得一见的如释重负,“因为,我终于想明白了。”
她说完这一句,仿佛又恢复了几分神智,面容也稍微生出两分血色,“曾经,我也做过梦。我以为,他不会再回来,入宫也没什么好怕的。左右都是嫁人,嫁给天子肯定不会错。可是菱花,你看见刚才的夜宴了吗?宫里总有这样的宴席,见不到皇上时,我就像刚才一样,去看嫔妃们的假脸,去听让我撕心裂肺,却不得不笑的声音。好不容易见到皇上,可又怎么样呢?半步行差踏错,就是禁足,冷宫,株连。。。皇上高兴,我不敢笑;皇上不高兴,我更不敢笑。。。不是我想要的,昭仪,贵妃,皇子,公主。。。不是我想要的,全都不是我想要的。。。”
菱花越听越不对劲,想劝却又不知还能如何劝,直急得跺了两下脚,胡乱就去扶柔昭仪,“昭仪娘娘,您肯定是喝醉了。其实严将军好好的,过两天就回朝了。老站在这儿吹风要生病的,还是奴婢先扶您回去,您睡一觉,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醉?我没醉。。。唔。。。”柔昭仪呢喃两声,一把挥开菱花,想继续说些什么。可还没等她再次开口,便身子一软,倒在了雪地中。
菱花大惊失色,想搀却搀不起来,只得高声叫道,“来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