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
下述记事归根结底,只不过是一段发生在日本男排V1联赛2018至2019赛季中间的小插曲。
最初引起牛岛若利关注的,是一阵似有若无、稍纵即逝的清香,仿佛夏日海风从格但斯克港口上吹来,撩拨过鼻尖,使牛岛若利刹那间错以为飞机仍滞留在波兰尚未起飞,而不是刚在日本羽田机场成功降落。
可扭头去搜寻这阵清香时,目光所及之处,就只有一位单亲妈妈领着两个孩子,站在行李转盘前焦急地张望。
“需要帮忙吗?”
良好的家教会敦促牛岛若利时刻关注弱者,并主动向对方施以援手——帮眼前这位单亲妈妈把超重行李箱从转台上取下,整齐地摞到行李车上,随后目送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离开——却不会让牛岛若利自诩刚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同行的罗梅罗称赞这种乐于助人的行为是,“只有牛岛若利施此行,才不会让人觉得是在作秀”。
牛岛若利没有搭理,只说了一句,举手之劳而已。
罗梅罗觉得自己的揶揄没有被“接应”。
而后,当那阵香味在居酒屋的包厢里重新闯入鼻腔,牛岛若利双眼发亮,同时不免怀疑自己的嗅觉是否出了问题,毕竟周遭早都已经被油脂在高温中尽情与调味料融合的烤肉味给包围了。
“嗯?若利,你在看什么?”
罗梅罗顺着牛岛若利追出去的视线望向障子门外,门外没有绮丽的风景,只有走廊尽头有一行人格外引人瞩目,个个西装笔挺,背影高傲,向身为看客的两位排球选手,彰显着其加人一等的社会地位。
正是Schweiden电器株式会社的高层们。
水泥灰色西装沿着昭和风格的檐廊,向位于最深处的VIP包间大张旗鼓地进发,这显然是一群大老爷们儿,怎么看都不可能会与沁人清香扯上关系。
牛岛若利悻悻收回视线,并答了句,“没什么。”
“唔……”
罗梅罗哼着声,举起啤酒杯,透过凹凸不平的玻璃花纹去观察牛岛若利细微的表情变化,后者脸上,失落仅维持了一小会儿,很快便转为面无表情。
就像寻常那样。
研究这张波澜不惊的扑克脸上何时会出现异样,以及这类异样通常意味着什么,已经成为罗梅罗闲暇之余最大的爱好。罗梅罗撑起下巴,饶有兴致地追问,“若利,莫非……你在波兰有了艳遇?”
牛岛若利,其时23岁,且即将迎来24岁的生日,但是在这个夏天过去之前,尚不曾有过一次恋爱经验。
并非缺少机会,倒不如说机会多得像富士山上的雪,鸭川沿岸的樱花,只是总不能用一些常人以为能够坠入爱河的瞬间和要素,去撬开牛岛若利那扇坚如铁石的心门。
作为高中时候的铁哥们儿,天童觉惯会拿这件事来取笑他。
“难不成若利心中守着一位辉夜姬,只能对月遥遥相望?”
“辉夜姬是不存在的神话人物,我不可能爱上她。”
牛岛若利以一贯正经,甚至可以说呆板的语气纠正对方。导致本以为已经习惯其耿直性格的天童觉,顿时都有些接不上话,良久才点评道,“只是比喻啦,比喻!”
“没有艳遇。”
牛岛若利垂眼盯着茶杯中立起来的茶叶梗,闷闷答道。
话刚说完,隔壁桌两位从刚开始就在侧耳偷听的美女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罗梅罗朝她们招手,“Mao,Akira,过来一起喝一杯吗?”
井上真绪(Mao)和佐藤晶(Akira)欣然应邀。前者现任施怀登·阿德勒球队经理,性格开朗活泼,人缘极高,只可惜这个月底就要辞职结婚回家当全职太太,后者则是她的大学学妹。
能够同时聘请两位专业球队经理人,足以窥见施怀登·阿德勒在联盟内的统治地位和明星选手每年为俱乐部创下的何等可观的收入。
但奢靡只能是一时,待到交接结束,佐藤晶将正式接替井上真绪,成为球队下一赛季官方经理人。
“总感觉参加Mao结婚仪式的时候,我会哭得很惨。”
罗梅罗拖着下巴浮想联翩,语气里颇有几分老父亲嫁女儿的不舍。
应该说,假使他没有从队友口中知晓日本女性婚后冠夫姓这一规矩,他或许还能对井上真绪辞职做全职太太这一决定,表现出更为由衷的祝福。
对于巴西人罗梅罗而言,辞职做全职太太也好,婚后冠夫姓也罢,都是东亚婚姻文化中,认知所不能抵达的盲区。
虽非法律强制,但出于男尊女卑传统观念作出对应考量,与其说是有得选,不如说实际上没得选,而采用了一种高明手段,将原因归结于世俗承袭,使得“女性妥协“在其中变得无足轻重。
“亚洲女性秉持的自我牺牲精神远比我想象中更广泛呢。”
前些天当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