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胡叶

叶翠兰回到家的时候，胡叶在房间里呆着。

自从胡叶走丢过一次，叶翠兰就很忌讳胡叶半夜回来。她总认为是那一次走丢的经历让女儿变得越来越奇怪。

但是今天和方依梅聊过之后，方依梅所指出的她手指缝里的泥土，这开始让她反反复复地思考这些日子以来女儿的变化。

胡医生每天都要去诊所，因此叶翠兰是和胡叶相处时间虽多，也是最了解自己女儿的人。

她有时压力过大的时候，甚至怀疑，胡叶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了。

每当她产生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就会看到女儿和往常一样的表情，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喜好。

胡叶的不对劲，只在最开始表现过。而后就……

“而后就渐入佳境了。”

叶翠兰想到了方依梅用得这个词。

“不觉得吗？就像演员，一开始不能入戏，但是到后来渐入佳境，演技就变得精湛起来了。”

叶翠兰能听懂方依梅的意思，她想说的是现在的这个“胡叶”，也许并不是她的女儿。

她能听懂，但是她无法接受。

如果她不是自己的女儿，那真正的胡叶去了哪里。

距离胡叶走丢的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如果这么长时间里和自己相处的人不是女儿，那么她自己的女儿是否已经遭遇不测了。

她无法想象这件事。只能暗自低下头，抹了抹发红的眼睛。

胡叶是在晚上出房间门的，叶翠兰盯紧了她，她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晚上叶翠兰特地炒了红烧肉，胡叶只夹了瘦肉，肥肉一口没动，全进了胡医生的嘴里。

吃过晚饭，胡叶说她要出去玩。叶翠兰以暑假作业为理由把她留住了。

被阻止的胡叶很不开心，嘴巴撅起来，眉头皱成一团。

胡叶的眉毛和叶翠兰很像，她的眉眼像母亲，而嘴巴像父亲。

“我本来还想去找小东玩。”她郁闷地说道。

胡叶回房间写作业了，叶翠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说是看电视，其实她一直竖起耳朵关注着房间里的动静。

等到晚上九点半的时候，胡叶出来洗澡，洗完澡就是她上床睡觉的时间了。

今天她洗完澡之后，叶翠兰走上前说：“今天学习累不累，过来妈妈给你吹头发。”

胡叶高兴地咧嘴笑，“我不累。”

叶翠兰拿起她湿漉漉的头发，发丝和人没有区别，她又观察她的头皮，白花花的。一点泥土的影子都看不到。

叶翠兰伸手抓了几把她的头发，这边吹过来，那边翻过去。等头发完全吹完之后，她又用手给胡叶把头发抓顺。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笑着和胡叶说：“去睡觉吧。”

在胡叶走了之后，她看着手指里的泥土，一遍又一遍地洗手。

把手打湿，抹肥皂，洗了出泡泡，然后冲掉。

叶翠兰看着泡沫被水冲进了洗手池洞里，一股难言的压力顿时袭了过来。

她弯下腰，借助洗手池脱力地站着。

因为弯腰她的目光往下移了一些，她看见原本应该回房间睡觉的女儿，此时站着弯曲了身子，把头塞进她身体和水池的空隙间，脸正对着叶翠兰低着的头。

“妈妈，你在干嘛？”

“啊啊啊啊啊。”叶翠兰顿时被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妈妈，你在干嘛？”

胡叶弯曲着腰，把头折向叶翠兰此时的位置，然后以这种扭曲的姿势，一点点靠近她，一边靠近一边叫着她。

“胡叶。”胡医生的声音出现的很及时。

胡叶的脸已经快要贴上叶翠兰的脸了。在胡医生出现之后，胡叶又恢复了正常。

胡医生走上前去把坐在地上的叶翠兰扶了起来，然后催促着女儿回房睡觉了。

在卧室里，叶翠兰抖动着身体，她一遍遍追问胡医生：“你也看到了对不对？”

胡医生只是回复她，说她压力太大了，他没看到胡叶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叶翠兰崩溃着，一个人趴在枕头上哭，胡医生睡在她旁边沉默不语。

第二日清晨，叶翠兰早早就出了门，她平常会在家里陪胡叶一起吃过早饭，但是今天她实在无法面对胡叶。

她来了方依梅家门口，敲门。

柏妤昨晚睡觉的时候还警惕着胡叶回过来找小东，但是夜晚的时间和第一天的时候一样，很快就过去了。她只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就听见了敲门声。

因为天亮了，她也就放心地去了客厅，从门缝里看见是叶翠兰，便给她开了门。

“她不是胡叶，不是我女儿，这是个怪物。”叶翠兰颠三倒四，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话。

柏妤大致也能猜到，她应该已经证实了，手指里的泥土来自“胡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