岌岌可危
彼时漜城遭洪灾与疫病的消息一传到都中,陈王便立刻派了人前去赈灾,然而这所派之人偏偏是雍宁侯一党的户部右侍郎,别说银两,就连一个铜板都未拨,所谓从最近城池调过去的赈灾粮也都是些空箱子。
于是便成了,这灾赈也不是,不赈也不是,总而言之两头为难。
陈王向来爱当笑面虎,暗箭伤人,白寒笑虽气恼,却又无法直说什么,否则大抵就是一顶谋逆的帽子沉甸甸地扣下来,正和陈王心意。
也就只好吃个哑巴亏。
但人命关天,事关国本,自然也不能就此罢休。
侍郎大人火急火燎地询问雍宁侯该当如何,白寒笑又火急火燎地去找卫珩商量对策,后者却只淡然答道:“顺其自然,带足人手,只管去便是。”
白寒笑原本将信将疑,其后却恍然大悟,便吩咐了那侍郎大人照做。
没几日便有消息称漜城现下根本不缺粮食,太守说涺漜一带常有洪灾,粮仓里一直囤有存粮以备不时之需,只请前去赈灾的人一同疏散百姓、修缮房屋便可。
由此,右侍郎大人不光没背上莫须有的罪名,反倒成了有功之臣,陈王的小计谋未得逞,气得将最初传消息来的亲信一刀斩了。
不过后来这些事方采舟便无从得知了。
萦回带着最新消息跑去谢庭禀报时,卫珩正低头翻看着流风回雪阁近几个月的账目,账做得很细,且一目了然,他是向来不用担心自己的人办事不力的。
“咱们在涺漜一带的探子来信说婳吾姑娘如今在漜城,属下担心……”
卫珩翻账簿的手指顿了顿,罕有地微微锁起了眉头:“她去漜城做什么?”
“属下不知。”
卫珩转眸看了眼窗外灰暗的天幕,竟连手边的账簿也未合上便起身往外走,只留下一句短短五字却不容商榷的话:“备马,去漜城。”
卫珩最宝贝的一匹马是万里挑一的汗血宝马,名曰六尺金,浑身粉金色,皮薄毛细,光泽耀眼,其目为碧色,普通的马再快一日也只能连续跑四百里,而六尺金能跑六七百里,几乎是日行千里的夸张程度。
“阿珩!”萦回突然叫住了正欲上马的卫珩,居然直言不讳地问道:“你于她有意,为何不明说?”
“眼下……我不该去耽搁任何一个女子的余生,更别说是她。”
卫珩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垂眸轻轻抚摸着马儿的颈部,语气与神色具平静得如同一株垂垂老去、毫无生气的植物。
“倘若她甘愿被你耽搁呢?”萦回上前两步,走到他面前如是追问,卫珩却并没有作答,而是自顾自地翻身上了马,“郡主在世时你我都不常伴其身边,是为错过,可人这辈子又能错过多少。”
马背上的卫珩依旧沉默不语,他握紧了缰绳,在雾蒙蒙的青石路上扬长而去。
见状,萦回也不再多想,策马追赶了上去。
方采舟一路上将事情原委说了个大概,带我到了个收拾得还算干净的屋子,我向他问起那位工匠,他想了想说的确有这么个人,只是前些天和村里几个男人一同下山去城里送药了。
他一边帮我清理包扎手上的一些擦伤一边语气轻松地挖苦道:“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每次遇见我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说不准我还是你的福……”
“说不准你命中克我,与我八字不合。”我挑了挑一只眉抢着说道。
方采舟被突然这么一打断,竟不觉间加重了手中力道,语气甚至说得上有些急切:“你又怎知不是八字太合?”
我原是抱着打趣的目的才这般说的,谁想他竟较起真来,于是连忙抽回手,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你嘴上怎的没个把门的,胡说八道些什么。”
方采舟愣了愣,不自在地挠了两下后脖颈:“我去弄些吃的来。此地饭糗茹草,也没什么条件沐浴更衣,你得将就一下了,咱们谁也别嫌弃谁。”
我又道了声多谢,不多时,方采舟便端来碗米粥和一碟腌芹菜,还有两个大约是薏米和苦荞磨面做成的饼子。
因为实在太累,我竟倚着墙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再睁眼时是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的,我皱皱眉头,准备起身却发现身上搭着件外衫,桌上还留了张字条,是方采舟写的,他叮嘱我最好不要外出走动,以免染上疫病。
我走到窗边时恰好看到有个浑身沾满泥水、神色慌张的男子连滚带爬地跑进村子,他以右手托着左臂,大叫道:“走山了!走山了!快跑啊!”
“你们不是一起下山送药去了吗?怎的就你一个回来了!”
那男子的左臂还发着颤,龇牙咧嘴又有些语无伦次地答道:“他们……他们都……就我自己逃回来了,胳膊也被滚石砸断了,快离开这儿啊!”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闷雷在云后炸响,也确实能隐隐听见泥石滚落的声响。
村子里余下的大多是老弱妇孺还有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