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凇沆砀
陈国商业繁华,硕州城更是有“三楼两阁一苑”之说,其中“两阁”指的便是流风回雪阁与措玉阁,流风回雪阁是硕州城内最负盛名的成衣铺、布庄,广受城中千金贵妇们的青睐,甚至陈宫里的南北两织司都会从这里采购布料。
而措玉阁则是城中闻名遐迩的珍宝馆,金银玉器珠宝首饰应有尽有,最初因承接定制各种大大小小的玉器才得“措玉”二字为名。
折砚楼自然是三楼之首,剩下两楼为不夜与馔玉,分别是茶楼与酒楼,若说到二玉,便任谁都知晓是指措玉阁与馔玉楼。
最后一苑便是风月之地,风露苑,取“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之意。
才迈进大门,老板便匆匆迎了上来,他躬身垂首,态度极为恭敬:“东家,您来了,不知有何吩咐?”
“找两个堂姬绣娘来给这位姑娘量身,其余的让萦回仔细吩咐与你。”
卫珩将目光落到我身上,原来今日带我来此处是要给我做衣裳,他给的东西想必都是顶好的,我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只是,这流风回雪阁的老板竟称卫珩为“东家”,想是伯爵府的生意了,不曾听说折砚楼名下的商铺有此处。我也未曾听过堂姬这一词,从来都是只听闻过堂倌儿的,不过进来时确实发现店里招呼客人的有女子,掌柜的也是位女子,这倒是稀罕了。
我试探地向卫珩投去一丝疑问的目光,他竟十分了然地淡淡一笑:“去吧,稍后再说与你听。”
回折砚楼的路上,我听卫珩说起,流风回雪阁里的那些女子都是卖身为奴、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原是只能一辈子与人为婢或是沦落风尘的,卫珩却另辟蹊径,让她们在商肆里干起了正经的活计。店铺里招呼客人的往往都是男子,被称作堂倌,流风回雪阁的来客多是女子,同为女子招待说话间自然也更方便些。
听完卫珩所言,我内心更是五味杂陈,动容不已,如今世道世人多以女子为卑,更有诗云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他却能如此……
卫珩像能看穿一切似的,只是莞尔道:“须知妇人苦,从此莫相轻。”
才下马车,零星的雪花又开始缓缓飘落下来。往谢庭走的路上,卫珩将萦回唤来身侧,边走边吩咐他让人备个风炉和些茶具到闲者亭,我心想这漫天飞雪的时刻,到湖上品茶赏雪倒真是好兴致。刚一踏进厅里,图珠便端着茶水送来了,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屋内倒是炭火很足,温暖如斯。
卫珩端起茶碗尝过后点点头说道:“桂花暖胃,红茶性温,这茶倒很合时宜。有心了。”
“是图珠的本分。”
他慢条斯理地将那盏茶喝尽,将茶碗放到了矮几上,用手指轻叩了两下,然后站起身来,图珠便上前去将茶碗撤走。
萦回恰好在此时走了进来,道是东西都备好了,卫珩若有所思了片刻:“去将那件银貂滚边的绯色连帽斗篷取来。”
绯色?卫珩素日常穿的都是些柔和低调的颜色,大多以白色为主,我还从未见过他穿过什么色彩艳丽的衣裳,不过他样貌生得这样好看,肤色又白,料想穿绯红色定然也是风华无双。
暗自思索中,萦回已经将卫珩所说那件听起来就很贵重的斗篷取来了,令人眼前一亮的红色绒面革点缀着柔软丰厚的银貂毛,即便未展开也能感觉到穿上身必定惊艳无比。卫珩却让萦回将其递到了我面前,我看了看他手上捧着的斗篷,又看了看卫珩,整个人愣怔在了原地。
卫珩却轻笑:“太过女气了些。当与雪肤花貌的佳人相配。”
他总是如此会给人找台阶下。
“婳吾…”我原想说自己不惧寒,何况此物断然贵重,倒让我有些难以消受,但思及卫珩因反噬所受的畏寒之苦,又生生将话吞了回去,“…深谢楼主恩惠。”
他见我未有动作,便伸手拿起斗篷展开披到了我的身上,还欲为我系好领口的绳结,我却在这时后退了半步。
卫珩见状便放下了手,道了句唐突。我低头随便打了个结然后戴上兜帽,跟着卫珩一同出了谢庭往十里平湖走去。那夜我与他走在这条路上湿了鞋袜,今日却发现地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得很是干净,地面虽还是难免有些湿滑,却不会再将鞋面弄湿。
我左右张望了两眼,卫珩只带了我一人出来,连萦回也不在,可我又不懂如何划船,总不能让卫珩这个楼主屈尊为我划船吧?他这两日又是背我又是扶我下马车,委实让我这个差当得过意不去。
只好硬着头皮说:“楼主,这泛舟未免慢了些,不如轻功来得快。”
不知他是否看出了我的窘迫,我只觉得这话说得还算中规中矩,毕竟十里平湖实在是很大,与寻常人家院里的小景天差地别。只是以我的轻功水平,恐怕不出多远就要破冰掉进湖里,只好寄希望于这湖面上未被行舟破开的薄冰,能让我借上几分力。
“请。”
不料卫珩却看了眼湖面,转头对我如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