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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一辆马车从顺贞门偏门进入皇宫。
纳兰云蘅悄悄撩起帘子,从缝隙处向外看。
皇宫还是老样子,气势恢宏却静寂无声,连鸟雀都不曾有,侍立的宫人如同木偶般僵在原地。
纳兰云蘅放下帘子,转头看向阿青,微皱着眉:“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外边儿好歹有些生气,这里面像是连空气都滞住了。”
阿青闻言愣了愣,而后问:“三公主不喜欢这里?”
纳兰云蘅撇着嘴摇头:“可怜这些人是怎么待下去的。”
阿青抱住她,轻声说:“这里活得比满桑安宁,衣服吃的都有,还免得风吹日晒,是个…好地方。”
纳兰云蘅笑着摇头,刚要说什么,马车外就有人请她们下去。
一个宫女在前面引路,也是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阿青紧紧攥着纳兰云蘅的手,心里很不安宁。
纳兰云蘅走着走着,眼前忽然出现了青色的身影。阿青也看到了赵琯溪,放开了纳兰云蘅的手。
“云蘅。”赵琯溪嗓音温润,响度刚好,突然的出声也没有打破宫闱让人心慌的寂静。
带路的宫女行了礼后低头退到一旁。
纳兰云蘅笑得天真无邪,两颗虎牙时隐时现:“三皇子哥哥好。”然后头转向赵琯溪身侧的人:“不知这位哥哥如何称呼?”
那人微躬身:“你就是满桑来的小公主啊,叫我哥哥就行。”说完直起身,冲赵琯溪笑了下。
赵琯溪神色淡然,不卑不亢垂眼点头。
赵琯柏拍拍他的肩:“这么可爱的小公主,老三好福气。”
“二哥说笑了。”
纳兰云蘅跟在两人身后暗自思索:这俩人就算有皇位之争,气氛也不该这么奇怪,连说笑都隐隐有些剑拔弩张。
“云蘅,过来,我牵着你。”赵琯溪忽转过头来说道。
纳兰云蘅这才惊觉,总是拉着她手的阿青退到了一旁。
纳兰云蘅看看阿青垂下的手,又瞥了眼似笑非笑的赵琯柏,遂跑到赵琯溪身侧,朗声应道:“好,哥哥拉着我的手。”
赵琯溪虽拉着她,步子仍迈得很大,纳兰云蘅只能不着痕迹地小跑。
皇宫布局规整对称,各处都长一个模样,两位皇子却都走得胸有成竹。
纳兰云蘅边走边看,每处都是一样的死寂。快到承乾宫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儿童欢笑声。她四处找了找,目光停在一扇紧闭的门上。
“那是百孙院,前面还有十王宅。”赵琯柏解释道,“住的是,各位皇子皇孙。”说这句时,赵琯柏语速慢慢的,腔调里还带着笑,状似不经意看了赵琯溪一眼。
纳兰云蘅不明白赵琯柏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只是在心里感慨这皇帝厉害,儿子孙子都放在眼前头。她看了看两位皇子,心中颇有些同情,好好的人圈在这地方。又想起那天在白塔寺撞见的赵琯溪,说不准他在求自由呢。
她在十王宅紧闭的大门前停下脚步,手掌轻轻抚了抚木头,回头天真无邪道:“这里面真住了十位王吗?”
赵琯溪十三,赵琯柏撑死及冠,只有赵琯铚有孩子,年龄跨度这么大,还十位?反正她不信。
“自然不是,不过是为了取圆满之意,听着好听罢了。”
这一路的问题都是赵琯柏在回答,赵琯溪貌似不是少言寡语的人啊。
纳兰云蘅暗感奇怪,瞥了赵琯溪一眼。
赵琯柏看着纳兰云蘅笑了笑:“不用心疼他,他可一天都没在这儿住过。”
赵琯溪淡然应道:“是我福薄了,没能在父皇身边尽孝。”
“无妨,”赵琯柏笑道,“老三你以后机会多的是。”
纳兰云蘅听着两人的对话,暗自吃了一惊,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皇上说要在承乾殿召见我,这承乾殿在何处啊?都走好久了。”
“不远了,小公主。老三应该知道吧?”赵琯柏转头看看赵琯溪,“我还得去看看母妃,先走了。”说完就向另一侧拐去。
三人很快到承乾殿,殿内却坐了两个人。
纳兰云蘅悄悄打量着:皇帝应该四五十岁,面色不太好,身旁的妃嫔倒是年轻。
三人行了礼,阿青退到殿外等候。
“你便是满桑来的小公主,年岁竟这样小,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纳兰云蘅有些惊讶,微微挑挑眉:自从多年前签了和约后,满桑和起朝的附属国差不多,近来两国又隐隐有些绵里藏针之势,她这三公主竟比他儿子还重要?一上来先关心的竟是她。
“一路来多亏有人照拂,未曾吃多少苦。”纳兰云蘅脆生生答。
“你倒是不怕人,上前来,让朕看看。”
皇帝仔细端详了她的面容,冲一旁的梅妃笑道:“倒和你有几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