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这鞋不经用啊
至宫外御道,昭平本应乘辇舆而归,因临近酉时,往日出宫后,念及天色愈黑,吴非辞被允许早些回家,无需随行在辇舆旁陪侍着一道回府。
吴非辞以为今日亦然,躬身作揖,欲要恭送。
昭平却未上辇舆,只道:“吴阿婉,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回家。”吴非辞道。
昭平道:“本宫同去。”
吴非辞愕然,不等开口婉拒,昭平的手就已伸过来,拽着她往前走。
昭平道:“带路。”
这语气,与山间劫匪无二,没给任何推拒的机会,吴非辞只得道一声“是”,领路于侧。
从皇宫至荷花坊尚且有一段长路要走,这几日宫城严守,赵知临值的是长夜,近黄昏时上值,并将家里的红鬃战马与那只毛驴一并带到明武门。
吴非辞若是从宫门里出来,便可绕至明武门外的栓马桩前骑马或是乘驴而归。
不过,今日吴非辞打算步行,不就是半个时辰的脚程,昭平公主的缀珠锦鞋都不怕硌磨着疼,她穿着一厚底粗布鞋的人怕什么?
御道再往外,西面是尚书省,尚书省门对面就是御史台,再往前便是盛都府衙、大理寺和御前司,御前司便是掌管殿前诸班值及步骑诸指挥军之名籍,算起来应当是赵知临直属的最上一级。
路上来往皆是身着官袍,腰佩鱼符者,逢遇昭平公主,无不拱手作揖行礼。
这也是最好走的一段路,坚硬的岩石板没有坑洼,连浮尘都甚少,再往前便是外皇城,大大小小的王府以及太师府、东宫等都坐落于此。
街道两侧是负有盛名的万家酥山、逸风酒楼、张戴娘洗面药、绢婆药铺、枣王家金银铺……这些酒楼铺子都是供奉皇亲国戚。
吴非辞在忠文侯府里见到过的很像是冰淇淋的精致酥山便是出自万家酥山。
往前是国公府、侯府和官邸宅院,在这里,一盆水泼出去能泼中十几个三品以上的文官,在此赐有官邸的大多数是累世公卿,祖上至少有三代曾官至拜相,只有两代不行,得拐个弯往南边住。
往南边的路若骑着马或者乘着轿,倒还算好走,可若是步行,年久失修的梅州产的青砖就会时不时绊你一脚。
从御道至青砖止,为内城。
外城是街巷市坊,两边是民户铺席,各色茶坊、酒楼、饼店,道旁沟渠是官府凿建,少有人清理,脏水污泥随意倾泼,天气一热,味道难闻,走道时只能挑着中间的窄窄一条慢慢走。
街巷是碎石子混着泥土的路,前一段石子大块且圆滑,走起来尚且还行,后一段几乎都是有棱角的碎石子,吴非辞的厚底粗布鞋都能感受到硌脚,更何况是昭平那双锦鞋。
还没走到荷花坊,昭平的步伐就明显迟缓很多,她皱起眉头,喘息渐重,吴非辞装作没注意,一个劲将她往前边领着。
不过到底是昭平公主,即使脚上疼得走不稳路,依旧能细致地观察到街巷里的变化。
此时夕阳尚有余光,往来行人却行色匆匆,赶紧打了酒买了肉,不做停留闲逛,径直赶往家去,而本该夜间三更才打烊的脚店、酒楼、客舍也一个接着一个闭了门户,外来胡商吃了闭门羹,只能牵着骆驼去寻破庙暂居。
闲闲扫过街巷寥落光景,昭平开口问她:“吴阿婉,凭心而论,太子之言,是对,是错?你知道,本宫不想听似是而非的答案。”
吴非辞谨慎答道:“婢子不敢妄议太子殿下。”
“刚才在宫里,也不见得你对太子有多敬重,这会子少在本宫面前装恭顺。”昭平淡声道,很看不惯她这副故作谨小慎微的样子。
若当真这般恭谨敬上,断然不会领着她生生走这么一路碎石子,硌得她脚底时时作痛。
“是。”昭平命她不要装,吴非辞谨遵其意,回禀道:“若太子只是吴阿婉,那么他便是对的。”
她稍稍顿住,抬眼察其色,未有怒意,才继续道:“婢子福浅,能护住一宅一院已是上天怜悯,正如这些脚店酒楼的当家一样,能守住手中生计已是万幸,可太子既不是阿婉,也不是脚店当家,东宫用江南之臣,食江北之黍,承京畿之禄,自不能只顾京畿之民。”
“若是昭平呢?”公主再问。
“嗯?”吴非辞一惊,沉思许久,如实道:“婢子不知。”
既不知昭平想问什么,也不知昭平想要什么答案,庆幸的是昭平没再追问,只跟在她身后,往东面走了两步。
然后,昭平冷冷冒出一句:“荷花坊,该往东吗?”
“啊……”吴非辞才想起昭平曾去过她家里,怎会不知荷花坊该往西,但她打心底不乐意带昭平去自己家。
周淮的妹妹阿谷现在就在家里住着,今日正是周淮头七,阿清陪着阿谷在家烧纸钱祭奠,若贸然带一位尊贵的客人回去,只怕会惊扰到阿谷。
这件事,即使吴非辞不说,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