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
明明只是一桩小事,谁都未曾料到会闹到这步田地。
张管事眼看着那位贵客与漪兰姑姑说了些什么,漪兰脸色有些许松动,还以为贵客是在给韩小娘子等人求情。
韩小娘子在别苑陪伴公主时日久,韩刺史想得周到,知晓韩小娘子从小娇养脾性过于骄纵,多番打点请他代为关照,若是此时漪兰姑姑怒气消减,他再代为说情,岂不是可以全了韩刺史之情?
张管事正盘算着,抬头便见漪兰姑姑再次斜眼掠过韩小娘子几人,面上的怒意非但没有减轻,怎么反而更增几分冷气?
漪兰强忍着一股怒火,简直无从发起。
她十五岁入宫,二十二岁晋升御前女官,也曾教导许多愚钝蠢笨之辈,从未见过这等短视骄横毫无眼力之人。
放在平日,睁一只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偏偏是在虞钦使受命探视公主的日子,这岂不是让虞钦使以为她并未尽心为公主打理府邸管教奴仆吗?
她偏头扫了一眼身侧的韩玉娇,俏丽的脸蛋尚未脱去稚气,眼角眉梢全是不属于豆蔻少女的尖刻傲慢。
漪兰暗自冷哼一声:一个中州刺史的女儿,竟教养得如此不知不堪,若非合了公主脾性,又能与刺史府结个善缘,她岂会容忍至此。至于另外两个,也不过是狐假虎威,跟着韩玉娇便以为能攀上了富贵么?
她又瞥了一眼在边上垂首的卿玉?眸子里迸发的冷意更深,这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平日里她与韩玉娇再如何针锋相对,韩玉娇再如何骄纵跋扈,看在韩阳平与公主的面上,她可以不计较,只今日当着虞循的面,她们若不给出一个态度,这事绝对不能姑息。
眼看着人陆陆续续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她朝着虞循恭敬询问道:“钦使昔日在朝中掌纠察狱讼,韩姑娘丢了贵重东西,也不是一件小事,不如大人来审?”
虞循扫了一眼边上立着的几位姑娘,目光流转有意无意落在庭院外人群中的某个位置,笑道:“公主府自有公主府的章程,我岂能越俎代庖,且这事恐怕只是一场误会,还是由姑姑裁定吧。”
漪兰闻言,别有深意地看了虞循一眼,方才他便以还有要事相商为由,她还以为虞循是觉得此事荒唐,让她速速裁处,怎么虞钦使当真有让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思及此,她也知道自己搜查褚玉苑有些过了,但不这样,怎能唬住这些恃宠生娇的蠢货,又怎能让虞钦使知晓公主嫁与驸马后的荒唐。
她走到廊檐下,扫了一圈底下站着的人,厉声道:“韩姑娘在褚玉苑丢了东西,若有人捡到了,尽早交出来,等会在你们身上或者住处搜到了,可不会轻饶你们。”
韩玉娇不要脸面,她作为陛下钦点到公主身边照料打点的女官可不能不重规矩。
这番话并未说得直白,多少给她留了一点颜面,她最好能清醒清醒,这府里的主子是谁?
底下的人都诺诺摆首,纷纷表示自己绝没有偷拿贵人们的东西。
见这情形,张管事一时胆战心惊,见这情形便明白漪兰姑姑是有意让韩小娘子主动认错了,可他看着韩玉娇仍旧一脸神气,丝毫听不出其中的深意,心里只能干着急。
这时,一直静立在侧的姜盈盈突然上前一步朝漪兰掬了一礼:“姑姑,我方才突然想起来,玉娇妹妹好像在桃林那边被树枝勾扯到了衣服,也许是那时不小心弄丢了香囊,不然还是我们自己回去找找吧!”
计淑觑见漪兰脸色稍稍舒展,与姜盈盈对了一个眼色也忙附和,“是的,是的,姑姑,我们自己去找吧。他们鲜少进谨园,是我们弄丢了公主赏赐的东西,一时心急才到闹出这样的事。”说着又在背后拉扯了韩玉娇一吧,朝着卿玉施礼道:“卿玉娘子,玉娇一向急躁,当时只有你与经过,我们便误会了,都是我们的错,还请你不要见怪。”
她见韩玉娇一脸震惊还带着责怪的目光看向她俩,想要开口说什么,计淑紧攥住她的手臂,捏得韩玉娇眉头紧皱,想要破口怒斥,抬头便见漪兰脸色冷肃,再计淑和姜盈盈暗里再三的示意下,她总算是弄明白漪兰的怒气是冲着自己发的。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若是公主在,若是驸马在,必然会向着她。然这漪兰是公主身边的女官,是陛下指派的,就连公主对上漪兰也从未拂过她的面子,她既然冲着自己发怒,服软赔礼的总归该是她。
韩玉娇不敢再造次,虽不愿也只好跟着计淑赔礼:“一场误会,你大人大量,就别计较了。”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也是卿玉没想到的,无论韩玉娇是不是真心赔罪,有人给了台阶,她自然也不会傻到在漪兰面前犯蠢,便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回道:“韩娘子、计娘子言重了,既然是误会,说开了便罢,哪有什么错不错的。”
漪兰冷眼看着她们你来我往的把戏做足,等着互相和解了事,这场闹剧也算落幕,将底下静候的丫鬟内侍以及一众伶人打发回各自的住处去,却并没有让她们四人离开的意思